她有一雙最溫柔的眼,卻盛滿了世間最狠辣的野心,望著那匹鮮血淋漓的幼狼,不顧侍衛的勸阻,義無反顧靠近它,聽得到它喉嚨中警惕的嘶吼,連自己體內的血緣都開始興奮。
“小家夥。”她甜蜜一笑,聲音尚且稚嫩,“抓到你了哦。”
“嗷——”幼崽凶殘長嘯,奄奄一息,那雙綠晶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蘇卿安。
她伸出手。
旁邊侍衛臉色大變:“公主!”
蘇卿安讓他閉嘴。
那狼一口凶狠地咬住她手腕,她冷了眉眼,硬生生掰起它的下巴,聲音很輕:“咬吧,看看是我短命,還是你先死,嗯?小畜牲。”
這狼有靈性,能聽懂她的話。
僵持,死寂。
山中隻有寒風凜冽,滿目瘡痍。
那夜無月。
後來昭懿公主同禦林軍離開了山林,馬匹的腳印被大雪淹沒,身後,狼少年從陰影中走出,周圍儘數是狼群。
雪花落在他黑長的睫毛上,呈現出懵懂弑殺的殘忍感。
那年大雪封山,少見明月。
…
十年後。
永臨二十九年夏七月。
大梁昌盛,京都繁榮。
天子腳下,三千盞燈長明。
那條由建安城通往洛陽的路,山脈連綿不斷。
正逢天災,田地乾涸,昭懿公主久居寺廟,吃齋念佛,祈求大梁風調雨順,天佑大梁。
日夜祈福,在公主登上祭台那日,大雨將至,人人皆道公主誠心,感動上蒼。
兩日後,公主鳳架從洛陽姑蘇寺啟程,返回京都。
無人知曉,念佛是避禍,祈福是算計,天時地利人和她俱算,精心謀劃,決勝千裡,隻為終於一日,登上白骨如森的皇位。
不出意外,這洛陽,她不會再來了。
蘇卿安好心情地靠著車廂,素手挑簾看向外頭,眼角淚痣傾城,溫潤絕美,菩薩心腸。
陽光照在她的半張臉,病態虛幻的美。
她身子太弱,吹不得風,於是放下了簾子。
與此同時。
一錠銀子放在酒桌上,少年拎著壇桂花酒瀟灑離去,策馬疾馳洛陽道,風揚起衣擺,獵獵桀驁。
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馬蹄高高揚起又落下,踏過洛陽道,濺起滿地塵土。
一襲黑衣,一把劍,一壇酒。
行俠仗義,無愧於心。
蘇卿安從洛陽離開那日,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騎著馬的少年與公主的鳳架在那條長街擦肩而過,背道而馳,越來越遠,此時相見不相識。
“昭懿公主。”
遠處,少年打馬回眸,眉目冷冽,俠氣硬朗,年少意氣,自是不可一世,可比天高。
那雙純黑的狼眸,映出十裡繁華洛陽街,還有公主鸞駕。
岑舟不甚在意收回目光,陌生也疏離,低頭,看到怯生生仰頭的乞兒:“哥哥,可以給我買個包子嗎?”
少年騎馬轉身,扔給他幾兩銀子,聲音低冽:“去買。”
他生而自由,長於江湖,愛也無畏。
“昭懿公主。”身邊的侍女喚道,“風大,公主莫要著涼。”
蘇卿安淺眯著眸,應了,懶倦收回視線,閉目養神。
一人走向皇權富貴路,一人走向山高水遠地。
山鳥與魚不同路,相逢何必曾相識。
此時他們尚未不知,他們的命運會在永臨三十二年初春,連接到一起,宿命般的錯過,又注定的重逢。
後來漫長歲月,誰也彆低頭。
…
永臨四十五年秋。
邊境,黃沙漫天,一劍霜寒,劃開這山河蒼茫。
朕與將軍解戰袍,百世修得共枕眠。
…
再後來。
君王高堂上,俠客江湖遊。
冬雪不可替白頭,從此山水終相逢。
九萬裡山脈延綿不斷,有客自遠方來,是他們至死不渝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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