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玉兒從手鐲裡取出了李夜給她的錦袋,輕輕拿出了玉如意,用小手摸著背後刻的那一行字:
陌上人如玉
陌上有美人,笑顏如美玉。
君子騎馬去,不知幾時回。
這一刻,那眼睛裡的那一滴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落在這行字上,然後一路往地板上流去,尤如東去的一江春水......
花園的白菊在秋陽的照射下如期盛開,慘白、慘白,如一身素縞的美人......
域主府裡有不知情的侍女在輕唱小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乾裡,兩小無嫌猜。
......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胡蝶來,雙飛西園草。
......
平日裡的東方玉兒是喜歡聽這一類的小曲的,可是今日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些惱怒這些傷秋的歌聲。
小手一用力,關上了兩扇窗,一轉身回到床前,拉過被子,緊緊地蓋在頭上。
窗外的秋陽似有意穿透重重封鎖照進窗台,卻不料讓東方玉兒一揮手,將它無情地關在了窗外。
秋風徐徐,秋陽習習。
佛的境界不是有沒有心念,而是這個心念有沒有被染汙。
佛說不要起心動念,說的是不要住相生心,住相生心就會有染汙。
一念生,一念動,一念因,一念果。
世間一切悲歡離合莫不是因為起心動念。
沒有修行過佛法的李明珠不懂這個道理,沒有聽聞過佛法的蘇清月不明白這個道理,聽聞過李夜講經的東方玉兒此刻忘記了這個道理。
五百年前的那場風雨,究竟還是擋下的這漫天金光的秋陽。
......
天山上的秋陽,正透過木棚的屋簷,溫暖著病態恙恙的李夜,即便此刻他躺在竹椅上麵,也象一尊灑滿了金光的睡佛。
老猿也躺在他身邊的竹椅上,老狼領著小白去巡山,教它在天山中求生的本領。
李夜斜斜地躺在竹椅上,他已經如這般模樣躺了五天了。
五天裡隻能偶爾喝一點白粥,連老狼抓來野雞煮的湯,他也是吃了就會吐出來。
老猿給他煮了無數的藥草吃,也不見很好的效果,還好他還可以喝得下白粥。
此刻他正捧著破虛僧留下的《化法經》在輕輕地念,這幾天他的精神稍好了一點,每天可以清醒幾個時辰,於是便將這卷拿在手裡輕輕地念,聲若蚊蟻,但是躺在邊上的老猿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夫以靈嶽降靈,非大聖無由開化。適化所及,非昔緣無以導心。所以仙苑告成,機分小大之彆。金河顧命,道殊半滿之科。豈非教被乘時,無足核其高會。是知五千退席,為進增慢之儔。五百授記,俱崇密化之跡。所以放光現瑞,開發請之教源。出定揚德,暢佛慧之宏略......
每當老猿聽著李夜一邊輕輕念頌這卷經文,他都會轉過身去聽。
隻因為李夜一邊咳嗽著,一邊小聲地念頌,而他又不能打斷他。
李夜告訴過他,這是破虛僧留下的經文,跟之前有《地藏經》一樣殊勝,一樣可以聞佛入道成佛。
修佛說八萬四千法門,皆可成就菩提!但看善根、福德、因緣和合否!
這就是佛的智慧與方便。真諦與俗諦圓融無礙。
當下的老猿知道在無意之間得遇李夜,又恰逢李夜心升慈悲心,願意為它和眾生講經一年,這就是善根、福德、因緣俱圓滿的緣由。
此刻他的淚流滿麵,他流下的是歡喜的淚水、是感激的淚水、是聞道之下無比感恩的淚水。
眾生緣六塵六根六識七大,俱能聞道入道,都能趣入解脫。
病中的李夜周身泛起了無上的佛光,照射著躺在竹椅上的老猿,從木棚裡漫延而出的佛光,照耀著崖坪四周的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