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緩不急,耐心地跟李紅袖解釋,仿若在教導一個初學琴曲的新生。
李紅袖一邊聽先生解釋,一邊點頭回道:“想不到這小家夥不僅肉身修行越來越高,這琴曲的修行也超越了我。”
先生苦笑道:“那是你沒有他經曆這許多的離彆。”
李紅袖一楞,看著眼前自家的男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沐沐彆哭,大不了,過兩年師娘帶你再來一趟,這路熟。”李紅袖輕聲哄起沐沐來。
沐沐點點頭,默默不語。
......
山路人的離人已經不見蹤影,山上的李夜已經陷入了琴曲的意境。
從天山與沐沐分離,小姐姐不告而彆,到小胖子一行跟唐秋雨的離開,再到自己跟父母的彆離。
中域中與納蘭雨作彆,唐秋雨夏梧桐初春的離彆,到今天沐沐跟先生師娘的離開。
這些年的經曆,如同佛堂裡的經文,一頁頁隨風翻起,在他腦海裡一一浮現......
遙想著當年那年初上天山的風采,天山上的初次破境,草坡上初遇沐沐,山澗裡見到了小白。
跟老猿在風雪裡的煮茶論道,在山頂跟老狼的講經。
大佛寺怒斬葉無涯,富春江上飛箭退匪,皇城中笑傲天嬌,西行路上笑斬元嬰......
一路走來,雖無驚天動地,卻也情真意切......
曲終促弦弦轉急,淒淒不似向前聲。
琴到急處,情到深時,閉著雙眼的他大吼一聲。
“久有淩雲意,一劍下天山!”
“咚”的一聲,最後一個音符彈出,李夜睜開了眼睛......
一道山風吹過。
少傾......
隻聽前麵“轟隆!”一聲巨響。
卻是崖前十丈外的一顆雪鬆,攔腰而斷,斷處如劍過無痕!
聲與琴合,人與意合,血與氣合,最後一抹琴聲,竟然凝聚了他《無相法身》第八層心法。
將真體的真元隔入血肉,真氣外放,以琴弦的音波斬斷了十丈外的雪鬆。
事過經年,他再次感受到了身體中那若有若無的真氣。
愛恨離彆,悲歡離合雙重感悟之下,竟然使《無相法身》第八層心法得以領悟,將肉身修行破境到第八層的初期。
措手不及之下的他,禁不住喃喃低吟:“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彆離。”
破境,果然在他不經意之間。
修行,果然是一件很個人的事情。
起身臨崖,望著蒼茫的群山,用儘全身的氣力大喊了一聲:“先生,我入境了!”
先生,我入境了......我入境了!
空穀傳音,群山回響。
已經走出了數裡,沐沐也從李紅袖的背上跳了下來走路,先生的耳邊卻傳來一道聲音:“先生,我入境了!”
沐沐也聽見了這聲音,忍不住仰頭看著先生問道:“先生,哥哥說喊的是什麼意思?”
李紅袖也是看著自己的男人,一臉是疑惑。
先生莞爾一笑,看著兩人說:“這家夥,一場離彆之苦,竟然讓他破入了第八層肉身功法的修行,真是不可思議。”
沐沐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還是哥哥厲害。”
李紅袖嗔了一聲道:“這小子就是妖孽,怪物!”
沐沐又點點頭:“嗯,哥哥是怪物!”
先生看著眼前的兩個女人,搖搖頭,笑道:“趕路要緊。”
方寸山的山路上,陽光正好,夏意已近。
......
......
石崖上的李夜,已經收起了鐵琴,重新煮了一壺茶,手裡捧著《無相法身》的第八層心法,在細細回味。
以眾生相煉氣,氣血合一,能脫凡體......
此時的他早將那句寵辱不驚丟在了腦後,心裡隻想著第八層功法已經領悟了入門,那麼離圓滿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太遠。
而那虛無飄渺的第九層,完全可以留著回到中域以後再慢慢修行。
他真想對著世界再喊一聲:“中玄域,我要回來了!”
年少輕狂的他,雖說是天生通脈,修行無阻礙,自跟先生修行以來一直是一路風順,即便是一個人在天山上修行也是破境連連。
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本以為已經將《無相法身》修行破入了第八重初期,要不了二年就能下山的他,卻在這最容易修行的境界遇到了最大的阻力。
一直到他很多年後的某一天,在他遭遇上了生死大劫之後,才明白修行如逆水行舟的道理。
正如歐陽東籬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
人生不如意事十這八九,
好夢由來最容易醒。
自古人生誰無彆離,
自古人生誰又能一直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