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在這裡也呆了百年的光景,除了月圓之夜,就沒見孟婆睡過懶覺。
孟婆看著她笑道:“我們采回來的藥,還能再用上十天八天的,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好好享受一下黃泉村的時光了。
吃過早飯,孟婆煮了一壺靈茶,喚了李無心一起品茗。
李無心捧著杯子吹了一口氣,淺淺地嘗了一口,看著她說道:“我也算是喝過不少茶,可是婆婆煮的茶卻是獨一份啊......”
孟婆一愣,隨後悠悠地說道:“喜歡你就多喝二杯,不瞞你說,我也喜歡自己煮的茶。好象我當年的先生和師傅都喜歡我煮的......”
煮了一百年的湯,自己也喝了不少。
現在的孟婆發現自己竟然跟白裙女子當年一樣,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了。
望著眼前這個經曆了百年的風霜,依舊是二八年華的女子,孟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喃喃說道:“難得糊塗,果然有些道理啊!”
李無心一愣,怔怔地望著她說道:“婆婆,你是開導我麼?”
不料孟婆搖搖頭,輕聲說道:“你的苦難已經過去,隻要你願意放下,以後就是全新的開始的......合體、大乘......真仙可期,我的苦難還得繼續呢。”
看著李無心輕皺眉頭,孟婆笑道:“莫非無心已經去輪回了,你就放下跟他的過往。放他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婆婆曾見過我的愛人過橋麼?”李無心不甘心地問道。
孟婆瞪了她一眼,笑道:“每天過橋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你以為我是神仙一個個都問上一遍麼?”
煮了二道茶,孟婆心有所感,一揮手將鐵琴取了出來。
李無心一見,趕緊將桌上的茶具挪開,給她騰了地方放琴。
輕撫鐵琴,孟婆幽幽說道:“一轉眼便是百年,想想我已經百年不曾撫琴......今日,且開懷彈奏一曲,餘生還長,各自珍惜。”
說完取了一方絲巾,將鐵琴仔細擦拭了二遍。然後一揮手,有叮咚之聲自琴弦上流淌開來,恍若山間淙淙小溪。
在她彈出第一個音符的時候,李無心就捂上了自己的櫻唇。
當年的她可是每日撫琴不止,但是聽了孟婆的琴聲,讓她有一種山間泉水就在眼前,九天風雲隻在指間的感覺。
而此時的孟婆地是有心無心,漫不經心地輕撫琴弦,根本沒有好好彈奏一風的意思。這個時候的她,恍若回到了落霞山上......
“我要看落一山的繁花,看儘一世的繁華,看穿六道的滄桑。”
孟婆忍不住低吟了一句,然後雙手急撫,尤如雨打芭蕉,又似風過竹林,輕似春風之中的片片繁花。
琴到幾不可聞時,孟婆低吟淺唱了起來:
風住塵香花已儘,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
“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七竅玲瓏的李無心忍不住跟著低吟起來,想著自己淒苦的經曆,恍若就在昨天。
莫非已經逝,無心已還,眼下的李無心既是李無心,也是青鸞。
她該不該將舊事輕輕從心底的深外抹去?
“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為何已經過去了百年,你還有這許多愁?難道那一河的秋水,都載不動麼?”
就在此時,院子裡突然多了一道女人溫柔
的聲音。
孟婆仿佛不知人來,依舊將最後一闕唱完,最後一個音符揮出......
抬起頭來,看著來人說道:“百年過去,前輩可好。”
來人走到桌前坐下,輕撫琴弦,幽幽歎道:“這攪動九天風雲的蛟龍,竟然化作了你指間的琴弦。看來,你有許多故事啊。”
隻見她揮手之間有一道金光彌漫,在李無心目瞪口呆之中,她麵前的孟婆化為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一衣黑衫的李修元靜靜地看著白裙女子笑道:“我的一切,前輩難道不知道麼?”
白裙女子望著他撇了一下嘴巴,笑道:“你九天十天到處亂跑,我哪知道?就算是那地府的閻王恐怕也不清楚吧?”
說完看著身邊的女子笑道:“小姑娘,你又是來自哪裡?怎麼會住進了我的院子,還是一呆便是百年的光陰!”
“前輩您是......天啦!”李無心捂住了嘴巴。
李修元望著她靜靜地說道:“我好像跟你說過這事......曾經的我,眼前的她,其實都隻是一個名字而已。若是你願意,你也可以成為那個名字。”
白裙女子一聽,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笑道:“小家夥,你真的應該去修佛的。若你在寺院渡人,當不輸我在這橋上煮湯了。”
李修元看著她輕輕地搖搖頭道:“我是道士啊!我寫符的,不信你問李姑娘,她這百年渡劫,全靠我的神符了。”
“哎呀得了,這個道理你心裡明白......連那千佛寺的和尚都說不過你,話說你連那些和尚都能渡化,為何不渡自己?”
白裙女人眼見李修元輕輕地收起鐵琴,看著他怔怔地問道。
“我在這裡煮了一百年的湯,為了試湯也喝了一百年......很多事情我好像都記不太清楚了,前輩我好像已經變成了你。”
李修元想著這百年來簡單到極致的生活,不由得淡淡地苦笑起來。
白裙女子禁不住笑了起來,看著他說道:“這不正是你想要在生活嗎?”
李修元不慌不忙收了鐵琴,換上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