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在三十,李修元沒有早起。
辰時起床洗漱一番,粥了半鍋白粥,然後取了若水木劍,在大殿外的風雪中隨意地揮舞了半個時辰,也不知道究竟斬出了多少劍。
未及已時,張老頭冒著風雪爬上山來,取了半邊麅子搬進廚房。
李修元一見,笑著問道:“這得有一、二百斤重吧?我一個人哪裡吃得完!”
張長老放好麅子,又拎出了三個大大的食盒放在廚房的桌上,扭過頭看著他說道:“麅子慢慢吃,今天的飯菜已經給你做好了,你隻需要熱熱就成。”
李修元一怔,指著桌上的食盒笑道:“這許多的吃食,夠我吃到初五了。”
張老頭想了想,將半邊麅子放桃樹下的雪地裡,笑了笑:“我玩藝放在這雪地裡凍著好,這山裡的野獸也不會跑進道觀來跟你搶吃的。”
李修元走過去,將邊上的積雪往麅子上堆去,問道:“我有吃的就行了,你沒什麼事趕緊下山,陪他們過年吧!記住,酒少喝。”
張老頭正想說,沒想到李修元會提醒他少喝酒,不由得回道:“那個,我也就陪他們熱鬨一下,喝不了幾杯酒。”
李修元搖搖頭,往大殿裡走去。
張老頭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問道:“那個,你要不要跟我去村裡轉轉!”
“不去!要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完這個年節,你沒事也彆上來打擾我,除非有人來找麻煩......”李修元輕聲回道。
“他們這一來一回,沒有一個月哪能找你麻煩?!”張老頭一聽,忍不住叨叨道。
“等等看吧,希望大家都老實呆在家裡過年,不要來找我的麻煩!”眼下的李修元可不是省油的燈。
“那個,你昨天又寫符了?”走進大殿裡的張老頭,看著架子上碼放整齊的符文,扭頭看著李修元問道。
李修元一邊往火盆裡添炭,一邊說道:“許久不曾動手,我總得寫一些放在這裡,滿足山下村民的需求,不夠的再讓你來出手。”
“哎呀,我這下倒是可以偷懶了,你這一揮手便是讓我可以享受一年半載悠閒的時光啊,看來我得加油了。”
張老頭想著自己的境界,笑著說道。
“你不要著急,等過完年吧,我給你配一副靈藥,試你再破一到二個境界。”
李修元看了一眼張老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說不定,要不了多少年,你還有希望突破到破虛之境呢。”
正打算往外走的張老頭聽了這句話,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說不定,要不了幾天就會有人過來找你了。”
李修元一聽哈哈大笑,搖搖頭說道:“管他呢,好的壞的,我都接著。”
隻見張老頭上了三柱香,將從山下帶來的貢品擺上,然後揖手行禮叨叨了一番。
李修元點火煮茶,一邊看著張老頭說道:“喝二道茶再下山,可茶可不是輕量就能喝到的......”
在他看來,自然是先用靈茶將張老頭的身體滋潤一番,然後過完大年再想著破境的的事情。
張老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院子裡的桃樹,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費了這許多功夫,你今年還是吃不到這滿遍野的春杏啊?”
正在煮茶的李修元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道:“吃不到也好,留個念想......話說你這每年的秋天還得費些力氣修剪這一山的杏樹了。”
張老頭心裡暗自歎了一口氣:花了這麼多心思,竟然一個新鮮的春杏也沒嘗到。
魔域的那些麻煩事,還等著他去處理。
這是李修元在落霞山獨自上過的第一個年節,之後數年不知道千山萬水奔往了何方,陪在誰的身邊。
“這滿山的杏也吃不完,便是賣也有個時間......還是給天風城的陳將軍和皇後娘娘送些過去吧。”
在李修元看來,他可以撇清跟長孫的關係,但是不妨礙張老頭送些新鮮的春杏過去。
張老頭笑道:“這事你放心,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年都會送過去。”
李修元點了點頭,靜靜地說道:“過些日子,等杏花開了之後,就可以釀酒了。”
在他看來,今年的杏花酒比去年的更加甘甜。
......
這一年的大年夜,李修元守著一山的風雪,切了一塊麅子內煮湯,將張老頭帶上來的吃食熱了二碟,這都是村民送給山上小道士的心意。
然後,取了久不曾飲的,來自九天之上的靈桃酒,給三清祖師倒上,然後望著殿外漫天的雪花,輕笑道:“此酒隻應天上有......”
對於眼下的李修元來說,即便身體受傷,隻要不死便有無數的靈藥靈藥醫治,這也是他敢硬扛洞天的底氣。
殿前一杯酒,一人笑看漫山雪。
隻不過,今夜的李修元卻沒有喝醉,因為他要守夜,哪怕隻有一個人的大年夜,他也要認真地將它看儘。
午夜時分,若大的道觀隻有李修元一人,獨坐燈下,桌上小火爐冒著氤氳的熱氣。
殿外的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整個落霞山靜悄悄地。
李修元取出淺黃色的湖宣鋪上,就著壺裡的沸水磨了一硯墨汁。
他在想著小青和小龍兒此時在大楚的王城做些什麼?還有桃源的南宮如玉......不曾酒醉,卻也思緒萬千,有一些淡淡的愁緒。
歎了一口氣,提起桌上未凍的狼毫,輕輕往一汪濃墨裡伸去。
空山誰相問,寒燈獨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