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夢裡隻看風雲杏,醒來卻聞紅袖胭,躺在神廟屋簷下的李修元揮揮衣袖,欲要遮住清晨的第一縷光亮。
怎奈鼻間卻嗅到一抹不似杏花穀裡的花香,而是一道淡淡的胭脂氣味。
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夢裡不知道身是客,沐沐你在天上還好嗎?”
華玉和澹台下雨下山已有多日,想必有阿貴和小紅夫妻兩人照應,出不了什麼大事。
金幣自己給了兩人不少,更不用說靈石了,足夠兩女在山下采買一番了。
於是,半夢半醒的李修元在琢磨,這道淡淡的香味卻是來自何處?
無論是華玉還是澹台小雨,都不敢跟自己如此調皮。
若問世間還有人敢在自己麵前胡鬨,除了當年的師娘李紅袖,隻有身在鳳凰穀裡的沐沐跟寶貝徒兒南宮如玉了。
可眼下天山上隻剩下他獨自一人,哪來的香味?
正尋思間,耳朵裡又傳來了一陣癢癢,惹得他不得不睜開了眼睛,然後輕歎一聲道:“這是夢裡嗎?”
一身白裙的少女拉著他的手笑了起來:“自然不是夢了,哥哥快起來,玉兒妹妹陪著老道士去散步了。”
李修元默默地握著少女柔若無骨的小手,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道:“隨他去吧,沐沐你是不是很失望?”
李修元說的失望,自然是指的自己垂垂老矣的身體。
這些日子,他最多也就是地田間地頭扯一下雜草,偶爾抓一把碎米喂一下跟野雞沒有什麼分彆的小雞。
沐沐拉著他的手歎了一口氣,喃喃說道∶“老道士說這是哥哥的命,連沐沐和玉兒妹妹也無能為力啊。”
說到這裡,少女忍不住落下了兩滴晶瑩的淚水。
吧嗒一聲滴在李修元的掌間,然後在兩人的注視之下,緩緩沒入了李修元的手心。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前些日子我這裡可熱鬨了,我那乾兒子華生帶著兩個妹妹,山下的阿貴一家三口都在這裡陪我。”
沐沐一愣,看著他問道:“哥哥何日多了一個乾兒子?”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說道:“華生的母親你也認識,便是當年在路邊賣花的女孩,後來我們不是路過小鎮買了刀魚給你吃麼?”
沐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卻拚命想將當年發生在五域的一幕在眼前重現一遍。
直到於山間漫步的老道士揮手一道光,讓沐沐看到了昨日的一瞬間,讓他看到了自己當年在小鎮上的模樣……
已是酉時過半,先生敲響了李夜的房門,李紅袖進來看著還在打呼嚕的沐沐,輕輕地拍了拍道:“小懶豬,起床了!”
沐沐揉著眼睛嚷嚷道:“沐沐不是懶豬。”
李夜看著李紅袖笑了笑,說道:“師娘先下樓,我給妹妹梳頭,一會兒就來。”
“哥哥沐沐還想睡。”她看著李夜說道:“讓我再睡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
李夜笑著說道:“街對麵的黃掌櫃請我們吃大餐,既然妹妹不想吃我就走了,你接著睡。”說完站了起來。
沐沐一聽,跳下地來,抱著李夜說道:“哥哥快給沐沐梳頭,快快肚了餓死了。”
李夜取出梳子,挽起她的頭發,看著她說道:“你不僅是小懶豬。還是個吃貨,隻要有好吃的東西,肯定少不了你。”
沐沐嘟著嘴說道:“哥哥,你不喜歡沐沐了,以前在天山上麵,你都不會這樣說我的。”
李夜捏著梳好的羊角辮,笑道:“你在天山可沒這麼貪睡呀。”
說完拉著她的手出了房間,往樓下走去。
李夜位著沐沐靠著李紅袖坐下,跟黃掌櫃和謝老板拱了拱手道:“給兩位添麻煩了。”
謝老板站起來拍開了一甕酒:“這是小鎮上的人釀的紅糥米酒,已經存放了十年,試試。”
話沒說完,桌邊就飄出一股酒香,有一種糯米的香甜。
先生看著碗中淡紅色濃稠的米酒,沉默一會。
說道:“讓黃掌櫃破費了,能喝到如此美酒,的確是人生一大幸事!希望我們以後還有相聚的時候!”
黃掌櫃說道:“肯定會有再見的機會,到時候再請先生痛飲美酒。”
沐沐端著酒站起來,奶聲奶氣地說道:“我哥哥曾說過,人生何處不相逢。”
……
金光消失,李修元拉沐沐的手,輕聲說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我們一彆便不知究竟過去了多少年。”
沐沐點點頭,再次回到過去的那一瞬間,讓她有一種錯覺。
那些遙遠將要從她腦海裡消失的記憶漸漸浮現,令她歎了再嗎,看著欺霜賽雪的小手,又看著李修元如枯樹一般的手掌。
忍不住輕聲呢喃道:“哥哥這些年來受苦了。”
李修元搖搖頭,他想著阿貴等人下山的那一夜,好像他喝醉酒了,也有可能是他忘了。
閉上了眼,他還想睡一會。
沐沐輕輕地拍著他笑道:“想不到,這才過去了多少年?哥哥竟然像沐沐當年,也做要做小豬了。”
李修元歎了一口氣說道:“看看我這裡,跟杏花穀比起來如何?我爹娘如何?先生師娘他們好嗎?我妹妹呢?小青和小白還有後來去的小青呢?”
閉著眼睛,李修元問了一長串的問題,聽得沐沐咯咯笑了起來:“這些事一會讓玉兒妹妹慢慢跟你說。”
說完手一晃,便有一個青花的包袱出現在她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