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正好將裝好琴弦的古琴拿出來,聽到此話忍不住眉頭一皺:“有這麼快嗎?”
李修元伸手輕撫琴弦,喃喃自語道:“錦瑟無端五十弦,弟子一曲驚天地,也驚了自己的神魂……”
老道士想了想,淡淡一笑道:“如此也好,隻要離開這方世界,這家夥也能換回人身了。”
小黑一聽忍不住嘎嘎笑了起來:“那以後的小黑豈不是不能在天上飛了?”
老道士樂了,雙手一攤回道:“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試試?”
李修元撫古琴上的琴弦,跟老道士問道:“師父,此琴弦用的是什麼材料?”
老道士歎了一口氣,賣了一個關子,看著他說:“你猜。”
這一夜,李修元用沐沐從風雲城帶來的肉食做了一頓火鍋,吃得老道士直呼好吃。
南宮如玉也跟著嚷嚷:“還是師傅做的好吃。”
小黑貪杯多喝了幾杯,早早回屋去睡覺,剩下四人守著天山上的一輪圓月,聽著南宮玉如將並不十分熟練的《望春風》彈了一回。
李修元看著三人笑道:“想當年,我在玄武大陸的天雲山,用這一首慢了半拍的《望春風》贏了雪原聖地的天驕之女。”
南宮如玉一聽,禁不住問道:“原來這首曲子還能快慢由人嗎?”
李修元看著兩女靜靜地笑了笑:“看我的心情,我若心情不好,再美妙的曲子也無法表達歡愉之意。”
老道士看著自己的寶貝徒兒笑了起來:“好一個看心情,這天上地下,哪一件事情不是看心情?”
沐沐不解,看著兩人問道:“那麼因果之道呢?”
李修元看著她笑了,雖然笑得有些苦澀,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
靜靜地回道:“那也得看我的心情,就像當年在天山上,背著妹妹漫天遍野地瘋一樣。”
沐沐一聽,雙眼頓時泛起了濃濃的霧氣,看著李修元嚷嚷道:“沐沐還想再來一回,可惜哥哥背不動我了。”
南宮如玉一聽跟著眼淚嘩啦啦地掉了下來:“當年在方寸山上,師傅也是背著玉兒去打獵啊……”
李修元的眼中帶淚,看著三人搖搖頭:“曾經有過……回不去了。”
雙手輕撫琴弦,思緒萬千的李修元卻為三人彈奏了一曲最為尋常的曲子《花好人圓》。
今夜秋花正是好,今夜人兒也團圓。
……
在見了回到祖地的耶律楚材之後,耶律明珠終是告彆了爺爺,跟著老和尚踏上了去往南海飛仙島的大海船。
同行的還有二狗的妹妹小蓮。
當少女見到跟著華生回到小鎮的華玉和澹台小雨之後,小蓮思前想後,最後終於說服了哥哥和爹娘。
跟著耶律明珠一起,決定跟老和尚離開五域的天空,去尋找更高的天地。
少女有自己的驕傲,她也不想看到華生哥哥為難的模樣,便是離開了爹娘,她也要跟著妹妹一起去諸天尋找自己的機緣。
當三人在飛雲寺中見到端木若蘭的時候,耶律明珠終於還是心軟了。
隻是待了兩天,一行四人便悄悄離去。
從此以後,五域再無北海公主的消息。
而因為端木若蘭當日的一個正確決定,讓南海大軍有將近四萬餘人,最後回到了自己家園。
這也是老和尚最後同意帶著她一同離開五域的原因。
於李修元來說,因果要看他的心情。
於老和尚和端木若蘭來說,有時候因果隻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
就像胡歌說的那樣,老和尚不讓眾人上天山,卻也治好了唐朝殘缺的大腿,並告訴他隻要安靜地休養一年,便能恢複如初。
而回到紫竹院的唐朝,卻決定以後很多年都要留在這裡,這裡有他的爹娘,有他的愛人,還有他的女兒,以及更多的親人。
隻有做了母親之後的小菊不開心,整天跟哥哥說趕緊找個嫂子回來。
胡哥望著天山的方向歎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也不知道我那兄弟這個時候,是什麼樣的情形。”
小菊搖搖頭,認真地說道:“老和尚說了不許去打擾李夜哥哥的修行,有什麼事,小黑會下來找我們。”
天山之上,第一場雪還未落下。
坐在神廟產的李修元趁著沐帶著南宮如玉去散步,再一次,跟老道士請教起了天從之小五衰相。
老道士也明白自己的徒兒去日無多,怕是近日開始就要渡劫,自然要細細為他解釋一番。
劫一、樂聲不起,謂諸天音樂不鼓自鳴,於衰相現時,其聲自然不起。
劫二、身光忽滅,謂諸天眾身光赫弈,於衰相現時,其光不現。
劫三、浴水著身,謂諸天眾肌膚香膩,不染於水,但衰相現時,浴水沾身,停住不乾。
劫四、著境不舍,謂諸天眾欲境殊勝,於衰相現時,取著不舍。
劫五、眼目數瞬,謂諸天眾天眼無礙,於衰相現時,其目數瞬。
說到這裡,老道士卻轉了一個話題,說道:“五小衰相如遇殊勝之善根,有很大的轉機,你也不用害怕。”
在他看來,自己的徒兒於萬裡冥河都熬了過去,又怎麼會在意眼前的天人五衰之劫。
李修元聞言,看著老道士靜靜地問道:“師父,如若最後熬過五衰之相,是否要像涅槃一樣渡劫?”
老道士聞言一愣,隨後沉思了許久才笑起來:“風火雷電哪一樣你會害怕,便是金仙要渡的業火之劫,於也來說也是小事。”
李修元搖搖頭,不可思議地回道:“怕是沒有那麼簡單吧?”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靜靜地替他分析道:“你身懷鳳凰神火,難不成還怕一道業火灼燒不成?”
李修元一聽卻禁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弟子卻是把這事給忘了。”
老道士歎了一口氣道:“我看你是久不涅槃,把這道鳳凰神火給忘了。”
李修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是下了最後的決心。
看著老道士說:“如此,弟子最後的日子便在那山洞之中獨自修行吧。”
當年破虛僧在山洞裡聞道破境飛升。
李修元決定最後的時刻,也在這一方刻滿傾佛經的洞裡,完成自己最後的修行。
老道士點了點頭:“你想用山洞裡的佛經陪你最後一程,如此也好,於那些佛經來言,跟你也是一番因果。”
“如此,最後之時,還得麻煩師父幫助弟子完成最後的心願。”李修元喃喃說道。
於是,當天山第一場雪花落下之下,李修元跟沐沐和南宮如玉一番告彆之後,獨自進了山洞之中。
“師父,請助弟子一臂之力!”洞中傳來了李修元不悲不喜的聲音。
老道士搖搖頭,揮手之間,將冰河兩岸的石塊招來,於眨眼之間,整個山洞被嚴嚴實實地堵住。
接著老道士揮手之間在洞口落下一道金光,卻是將山洞徹底封住。
任是天上地下,誰也不能打擾到自己徒兒的修行。
想了想,揮手間,卻是一道金光將石壁轟出一個圓形的洞口,一束天光靜靜地落在洞中李修元的頭上。
李修元心有所感,心道難不成,自己渡劫之時,還能沐浴漫天的星光不成?
“謝謝師父,我們有緣再會!”
李修元喃喃自語道,想了想,又跟沐沐說道:“妹妹,回去之後,記得將鐵琴還給先生,將那些靈劍送給我的弟弟、妹妹和親人……”
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杏花穀,李修元終是將鑄造好的靈劍,讓沐沐帶給了自己的親人。
南宮如主聞言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眼裡的師傅,便是在跟她生離死彆了。
看著一旁的小黑忍不住嚷嚷道:“這又不是生離死彆,你們莫要在此亂了哥哥的道心。”
老道士一愣,原來想著帶著兩人多住些日子,想著小黑的話,卻瞬間改變了主意。
正如小黑所說,眼下的李修元道心如鐵,斷不可因為兩人的眼淚而毀了。
於是,老道士招來小黑跟他細細地吩咐了一番,然後揮手一道金光入了小黑的神海。
最後說道:“你們以後要去的地方,我已經做好了安排,以後你再慢慢告訴我那徒兒,記住,遇事莫要慌亂。”
小黑嘿嘿笑道:“我說師傅,如此一來,是不是小黑可以恢複人的模樣了?”
老道士淡淡笑了笑:“你猜啊?”
說完,看著兩女靜靜地說道:“悲莫非兮,這又不是死彆,我們該走了。”
不等兩女回話,揮手間卷起一道金光,三人瞬間消失在小黑的麵前。
“哥哥,莫要忘記沐沐!”
“師傅,莫要忘記玉兒!”
趺坐洞中,閉目誦經的李修元,聽到了兩女最後的呼喚……
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悲莫悲兮生彆離,但願以後的年年歲歲,你們都不要再受彆離之苦。”
……
在老道士離開後的一月,天山千裡冰封,連神廟外的冰河也凍住了大半。
剛開始小黑還時不時跟李修元聊上幾句,後來入定渡劫中的李修元帶小黑也不再理會。
小黑待著無聊,便拍著翅膀下山去找胡歌玩了。
偶爾風雪停下,漫天的星光之夜,有一縷星光靜靜地從山洞的石壁上落下,照耀在李修元的身上。
點點星光,無視天人五衰之力,在緩緩滋潤老人已經乾枯的軀體。
冬去春來,天山上萬物得蘇,花兒綻放在枝頭。
神廟處的杏花、百花卻陷季沉睡之中,沒有一朵花兒綻放。
小黑飛上天山,飛上洞口上方的石壁處的圓洞,靜靜地往山洞裡望去,隻見哥哥已經變成以了一個灰色的蠶繭,地上是一地的落發,甚至破碎的衣衫。
點了點頭,小黑拍著翅膀往天山下而去。
跟著急不行的胡歌、小菊說:“哥哥已經開始渡劫,連我都不理,連杏花穀裡的花都沒有開一朵,你們誰也不要去。”
唐朝望著堂處的天空歎了一口氣:“我這兄弟,連最後一麵也不理我。”
胡歌瞪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莫說你,便是明惠大師,歐陽大師他不是一樣沒有理會?”
富春江上的小鎮,後山小廟。
今日裡來了一個明惠想不到的人,卻是從未下山的清虛道長。
明惠看著他搖搖頭,輕聲說道:“你那徒兒已經在天山化凡了,怕是最後一麵,你我也見不到了。”
清虛聞言一笑:“我這回下山,卻是想要去天山修行幾年,要你要不要一起?”
明惠想了想,低頭沉思了一番,然後說道:“且待我寫封信,讓白玉城清涼寺的玄悲說說。”
此廟是老道士跟師弟的心血,他便是出遊數年,總得找幾個靠得住的家夥來些持續這一方山水的香火。
當清虛道長來到天山之上的杏花穀中,也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
眼前一切如夢幻一般,給他無限的驚喜。
任他想了再想,也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一座不大的神廟,而穀中竟然開辟了不少的靈田菜地,便是自己在此生活,也不成問題。
小黑看著兩人抱怨起來:“哥哥渡劫之後,這穀裡的花兒也不開了,要不今年的杏兒可吃不完。”
清虛歎了一口氣,望著不遠處被老道士封住的山洞,輕聲問道:“小黑,我說話,我那徒兒能聽見嗎?”
小黑搖搖頭:“哥哥早就不理會小黑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你們說話。”
明惠指著岩坪下的幾間石屋,淡淡說道:“我們去收拾住的地方吧。”
這一年冬天,李修元沒有醒來。
在清虛和明惠兩人來到杏花穀的第二個春天,山穀裡的杏花、百花依舊在沉睡之中。
唯一讓兩人感到欣慰的是,兩人種下的靈米、青菜卻不受影響,倒是滿足了三人的生活需要。
小黑往來於風雲城和天山之上,時不時將兩邊的消息互相通報一番。
春花秋月冬雪,隻有星光漫天的夜晚,當三人陷入夢中之時,山洞裡才會有點點星光閃耀。
天人五衰於修士而言,是生死大劫。
對李修元來說,隻是換了一個天地,開始了他星光之力的進化。
萬裡冥河洗去了他生命的年輪,也洗去了他跟小黑兩人的神龍之體,更是洗去了李修元的一身的修為。
五域化凡,便如康川城的無心一樣,讀懂了聖人之法,聽懂了明月山的天地之意,於城主府前一朝渡劫之下而化凡。
而此時的李修元,早將自己化入了天山之中,眼下的他便是天山,天山便是他。
從他打造出那三枝凡箭之時,便已經超越了無心當時化凡之境。
眼下的他要忘掉諸天聲樂,用漫天星光洗去身光赫弈,我是長夜星辰,其光可收也可現。
他還要借著這春夏秋冬四時風雨,身華神化,讓無相金身再次進化,我若渡河,當滴水不沾。
著境不舍,我已身化星辰,自然超越九天眾欲境殊勝,我是天上的星光啊,謂諸天眾天眼無礙,我還有破妄之眼……
洞中之人已經身化星辰,在山洞裡幻化自己的星空世界。
洞外的老人卻在耕種之間,靜靜地感悟天山之上的天地之力。
這一年的冬天,兩人依舊沒有下山。
直到將漫漫長冬看儘,迎來了天山上的第一縷春風……
正在風雲城中,紫竹院中貪吃的小黑看著胡歌、唐朝、小紅、阿貴大呼一聲不好。
跟眾人揮手嚷嚷道:“小黑要跟哥哥離開了,你們以後都不要想我們。”
不待眾人回過神來,小黑已經身化閃電衝上了天空,往天山而去。
於神廟屋簷下靜坐的清虛突然間嗅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忍不住跟佛堂裡的明惠喊道:“和尚,杏花開了。”
正要此時,小黑如一道閃電般衝了下來,看著兩人嚷嚷道:“兩位前輩,小黑要陪哥哥離開了。”
明惠一愣,正要說話間,清虛一把製止了他,伸手往天空說道:“看天空!”
隻見前一刻的一輪春陽隱於雲層之中,卻是千年難見的一輪明月掩星辰,天空中突然間七星交輝。
就在兩人目瞪口呆之間,一道萬丈星光往天山落下,便在小黑的歡呼聲中,耀眼的星光往山洞上的圓洞中而去。
於刹那之間,石壁上的圓洞之處有一個蠶繭隨著星光緩緩升起,小黑撲騰一聲往星光中飛去。
便是這一刻天山上突然間響起了莊嚴的誦經之聲:“昔於波羅奈、轉四諦法輪,分彆說諸法,五眾之生滅。”
天地之間,突然間有數不清的經文化為點點金光,往緩緩飛升中的蠶繭而去。
如閃電一般,這一句經文在五域整個天空中響起。
“昔於波羅奈、轉四諦法輪,分彆說諸法,五眾之生滅。”
清虛見此,仰天笑道:“今日脫去凡塵體,他年相逢在星辰,好徒兒,一路好走!”
明惠趺坐神廟之前,手拈蓮花,輕聲誦道:“持此一心福,願求無上道,師弟走好!”
於鬥轉星移之間,五域國師於天山渡劫三載。
於漫天佛經加持聲中,於漫天星光召喚之下,破虛而去……
ps:第三卷最後寫得很辛苦,想給大家寫出不一樣的故事,雖然人物很多,我還是想給他們都有一個交代,雖然不太完美。
李修元五域化凡,便不能披?
??上陣,於是有了華生的出現。關於華生的故事,或許我會找個時間,再寫一個番外。
感謝每一個包容我的讀者,謝謝你們,明天,開始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