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李修元在不停地問自己。
最後乾脆收起手裡的佛經,緩緩閉上雙眼,手拈蓮花,幻想自己已經跟這座大山融為了一體。
忽然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先前他站在崖坪上看世界,眼前的世界隻是一處隱於大漠中的山脈,山間有石壁,先賢在石壁上修建了無數的石窟。
石窟供養著諸佛、諸菩薩於一方天地之間。
待他陷入冥想狀態,重新用神識感知這一方天地,將神魂放飛於九天之上時才發現,陰霾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散去。
一輪雪月攔著滿天星辰靜靜地照耀著山川大地,而他卻化為天空中的那顆明亮的星星。
有一道聲音在他的耳畔響了起來:“你看到了什麼。”
心於九天的李修元喃喃回道:“看見了天地,看見的身化三山的諸佛,看見了月支王城的眾生……”
那道聲音繼續問道:“那麼,你有沒有看見自己?”
李修元平靜回道:“看不見,我是水?不對。我是風?也不對。那我一定是這座山了,可是如果我是山,為何我能飛上星空?”
星空中的李修元深深地迷惑了。
正如當年的他,身在佛堂不見佛一樣。
化身山川大地,心於星辰之上的他,又如何能夠看得見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喃喃自語道:“我是虛無的,看不見就看不見吧,便如佛說諸相非相,我不是我?還是說我已經在這裡了?”
星空中再次傳來了道聲音:“佛說觀天地,觀眾生,觀自在,這一刻的你,又何如是觀?”
身化星辰的李修元,這一刹那仿佛飛越星空,回到了當年跟小黑一起,於神龍大陸那處神秘的冥河之中,千萬裡不知道生死變幻一樣。
這一刻的我究竟是在死去,還是在新生?
於浩瀚的星空之中,李修元突然怔怔地回道:“這一刻,我在觀生死……”
“轟!”地一聲響起。
趺坐石窟內的李修元突然間周身有一道看不見的火焰從他腳邊開始燃燒起來。
老尚當年跟他說,無相金身在於悟而不是苦修,隻有悟了,才能破去。
而這一刹那之間,李修元卻說出了連諸佛、諸菩薩也不會輕易說出的那句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而當下的李修元卻超越了諸菩薩的境界,以生死觀自在,觀天地,觀眾生。
這一刻的李修元來到了忘川橋上,看著一個個等著過河的眾生,於生死之間觀自我,觀自在,觀眾生。
一道無名的業火在石窟裡緩緩燃燒起來,從李修元的雙腳處燃燒,接著往胸腹之間,往他的雙手、頭頂燃燒而去。
未及片刻,跌坐在地的李修元已經化為一團熊熊燃燒的業火,靜靜地在石窟裡完成他無相金身的自觀破境修行。
於刹那之間,諸天星辰光芒大放,一輪新月有七彩神光繞月盤旋,如一隻七彩的神鳥鳳凰,在伴月飛舞。
石窟裡的諸佛、諸菩薩在這一刹那活轉了過來。
一時間滿天都是誦佛之聲在天地間回響。
“化一切眾生,皆令入佛道。若我遇眾生,儘教以佛道……”
靜坐佛堂還未入睡的胖和尚聞言,禁不住披衣走到崖坪之上,望著天空的異象久久無語,一時間淚流滿麵。
趺坐雪地之中,喃喃念誦道:“輪回六趣中,備受諸苦毒……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
大秦皇城,雪山之上。
夫子心有所感,走出木屋,望著一輪雪月以及繞月飛舞的七彩鳳凰,聽著天空中若有若無的佛經誦讀之聲,忍不住歎了再歎。
喃喃自語道:“於天地之間,藏八萬四千法門,隱諸天三千大道,實在是妙啊。”
若說之前李修元說夫子還不是聖人,那麼今天一番頓悟,卻讓夫人往聖人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九天之上,諸天之中。
須彌山下的杏花穀裡,老道士今天突然來訪,使得沐沐和南宮如玉都圍著他打聽李修元的消息。
老道士指著客堂外的星空,淡淡地說道:“看看那一輪新月,那隻繞月的鳳凰。”
他的話還沒說話,眾人的耳邊便傳來了若有若無的佛經誦讀之聲。
李道士拔開諸天雲霧和黑洞,為眾人展示了李修元當下的一瞬間。
見見石窟中的李修元已經燃燒得隻剩下一道若有若無的火焰,再也看不出一絲的音容笑貌。
李紅袖驚叫一聲:“前輩這是為何,國師為何燒得連臉都看不見了?”
老道士歎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佛說觀天地,觀眾生,觀自在,你們猜猜我那徒兒當下在觀什麼?”
“觀什麼?”唐秋雨從客堂外走了進來,因為她也被天空的異象嚇壞了。
鳳凰繞月並不神秘,因為眼前就有兩隻鳳凰。
而漫天佛經輕誦,卻是她自修行以來,頭一回見到。
因為今夜沒有什麼青蓮光照天地,也沒有神龍現世,更沒有什麼衝破九天的金光。
老道士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我那徒兒今天卻在頓悟連諸佛、諸菩薩也不願輕言的觀生死。”
“哥哥在觀生死自在?”沐沐話沒說話,身上轟的一聲,有一道金色的火焰燃燒起來。
“師傅在做生死觀?”南宮如玉緊緊皺起了眉頭,跟沐沐一樣,她的身上也衝出了一道火焰。
老道士搖搖頭,一把卷起兩人往客堂外而去。
回頭跟李紅袖說:“這兩個小家夥要涅槃了,快帶我去她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