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良沒有跟高漸高結拜兄弟,但是卻一點也不陌生。
那年他遵從夫子的意願去大燕見太子丹,便沒少跟高漸離打交道,本來以為荊軻死在皇城,這家夥也就死心了。
沒想到卻在冬日的清晨被李修元喚起來去買神棺,在夫子的木屋外聽聞高漸離將去。
嚇得他緊緊地拉著李修元的衣袖問道:“我家淑子你都能從死神手裡救回來,難道不能再救一回高先生?”
“不能,我也救不了。”
李修元望著一山的風雪,歎道:“你進去後不要亂說話,一會等我帶他離開,你再跟夫子慢慢聊,他會告訴你一切。”
怕高漸離堅持不了多久,李修元拉著張良往客堂裡鑽了進去。
本以為張良看到高漸離會痛哭,然而高漸離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輕聲說道:“想不到還能見到張良一麵,謝謝了諸位。”
張良衝上前,一把拉開高漸離的白袍,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一絲傷痕。
“李先生已經替我治過了。”高漸離緩緩閉上眼睛,說道:“我肉體上已經恢複,隻是我的心要去找我那兄弟,我意已決。”
張良麵露震驚,他現在明白為何李修元救了不這家夥,原來高漸離心已死。
非藥石能治也。
張良輕輕地替他掩上折袍,輕聲說道:“張良驚擾了先生,是我不好。”
不等眾人回話,高漸離的唇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喃喃道:“怎麼能怪你?是我一心求死,跟你們沒有關係啊。”
睜開眼睛,盯著麵前的張良,高漸離語重心長說道:“不要再想著秦刺了,就讓一切都成為過去吧。”
不知怎的,將要離去的高漸離生怕眼前的張良為他和荊軻報仇,衝動之下再去送死,竟然安慰起張良了。
或許,在他眼裡的張良跟他一樣,也有一顆赤子之心。
“放心,我暫時不會去做傻事。”張良看著他,幽幽地說道:“隻是先生你明知這事成不了,又休必送了自己的性命?”
夫子有些惘然地搖搖頭,雖然他是修為高絕,可是於世事而言卻不如高漸離這樣癡,如張良這樣執著。
或者應該說,他跟去了天山的那神秘老人一樣,已經看見了聖人之道,再不屑去涉足塵世裡的風雨了。
“我跟荊軻說過,若他死,我來。”
高漸離溫和地笑了起來,而客堂裡的張良和夫子卻震驚了起來,這得有什麼樣的決心和勇氣,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隻是李修元知道,這便是高漸離的宿命。
想了想,李修元看著夫子和張良說道:“這世間隻有皇帝,沒有神仙。”而後又倒了四杯靈酒。
小心喂高漸離喝完一杯,然後跟夫子和張良舉杯說道:“來飲此杯,替高先生送行,我要帶他去山巔之上看看這個世界。”
夫子聞言,頓時老淚縱橫,久久無語,端著靈酒一口喝下。
喃喃道:“莫問前此去無歸路,天下誰人不識君,先生走好。”
張良二話不說,端起杯子一飲而儘,看著兩人說:“你陪你倆一起去雪山之巔!送高先生最後一程。”
李修元搖搖頭道:“以你的修為現在還去不了,你便跟夫子在此煮茶吧。”
高漸離無力地揮了一下手,笑道:“能再見張良我心已足,就讓先生陪我最後一程吧,謝謝三位。”
夫子聞言,跟高漸離揖手說道:“雪山之巔,除了李先生大秦從來無人登頂,確實是一個好地方,先生走好。”
張良看著李修元問道:“我怎麼辦,要不要在這裡等你?”
“不用!”
李修元靜靜地回道:“你一會去一趟酒肆,我怕今日衙門會全城搜捕,你就替我看著小虎母子倆。”
張良明白家裡的活人更重要的道理,當下點了點頭:“行,我陪老師坐會,完了就去酒肆等你。”
李修元輕輕地扶起高漸離,小心地背上他。
完了看著夫子說道:“夫子也要看開一點,我們自出生那日,便是向死而生。”
說完也不跟張良打招呼,背著高漸離出了客堂,一步一步,往風雪裡而去。.
……
“這世間隻有皇帝,沒有神仙。”
夫子走到門外,看著兩人風雪中的背影喟然歎息。
靜靜地說道:“高漸離終是太癡,聽不明白李先生這句話的意思,所以才會為了朋友去死,張良你又聽明白了嗎?”
張忍受搖搖頭,凝聲回道:“請老師為我解惑。”
夫子歎了一口氣,轉身往客堂裡走去。
一邊走一邊說道:“隻要秦王不是神仙,便會有死的那一天,你們又何苦急著排隊去送出自己的性命?”
張良一愣,隨後想著自己當初跟大塊頭的一熱血所做之事,不由得望著風雪中的背影喟然長歎。
幽幽地說道:“那個時候,他若不去做那件自己認為必做的事情,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便是後來想明白了許多道理,張良依舊不後悔自己當初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