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子陪著李修元在村外的埡口處待了半天,也沒看明白大哥是如何挖坑的。
回到宅子裡晦明已經煮了一壺茶,等著兩人回來問詢日間發生的事情。
李修元也不想讓他染上殺戮,隻是推說在他做夢的時候,村民之間發生了一些爭吵之事。
不應該讓他染上的因果,便由李修元一人擔下了。
連淑子,他也沒讓她動手,隻要自己還在這裡。
這一夜,受了驚嚇的淑子早早就回屋歇息,而李修元守著一壺茶,捧著一卷大秦的《詩》文枯坐了大半夜。
直到醜時,埡口處沒有傳來預料中馬蹄聲,李修元才放下手裡的書卷,回到自己的屋裡歇息。
以他以往的經驗,隻要子時不動,土匪們基本上就不會來了。
明天的風雨,明天再去麵對。
一夜無事,天未亮,李修元又獨自來到了村外的埡口處。
這一回他往長城的方向走了兩裡地,在他看來,大漠外的土匪不來則已,倘若真來,怕是要傾巢而出了。
如此也好,省得他再打上門去。
離開太子村,他就要一路往月支城外的石窟而去,看看當年的胖和尚是不是還在那裡修行。
一陣山風吹過卷起漫漫黃沙,好似鬼魂一樣在山道上飄蕩,遠遠地往埡口上望去,透著一股莫名的殺氣。
行走在山間的李修元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有些淡淡的悵惘,思緒就好似線一樣不斷拉長。
從眼前一路往前,不知不覺中拉到了大秦的當年。
又如同跌坐在記憶的最深處,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太子丹帶著秦軍大敗匈奴大軍的長城之下。
整個人就如同飛在空中,靜靜地俯視著一方天地。
過去的那些人啊,再是再也回不來了,那個為了自己的兒子不惜離開王城,在荒漠上漂泊的閼氏,不知道去到了何方。
而他疼愛的徒兒小虎呢?難不成也消失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之中了?
天空突然間飄來幾朵烏雲,天空落下兩道雷,眼見一場夏日的暴雨就要來襲。
李修元回頭望向埡口,突然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難不成,自己臨時布下的這道法陣,將要滅去大漠深處數百人土匪不成?
一路疾行,終是在暴雨落下之前,踏進了小院的大門。
聽到李修元的聲音,淑子盛了一碗粥端進了客堂,看著他笑道:“大哥一大早,又跑去看當年那舊院去了不成?”
聽著天空淅淅瀝瀝的大雨,李修元淡淡地回道:“我是怕那些家夥賊心不死,想著來找村民們的麻煩。”
“那我們也總不成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吧?”
淑子眼見大漠就在眼前,已經有些等不及跑出長城外去撒野了。
“三天,最多再等三天,我們便離開這裡。”
李修元看著碗裡的白粥苦笑道:“最多我麻煩一些,找上他們的老窩去,也得把這一方的土匪滅了。”
淑子一聽,忍不住嚷嚷了起來:“大哥,張良當年告訴我說,土匪是殺不絕的,就跟荒原上的野狼一樣。”
李修元聞方莞爾一笑,淡淡地說道:“想不到,那家夥竟然把我的話學了過去。”
正在此時,晦明走了進來,望著兩人問道:“先生我們何時啟程,前往大漠之地?”
李修元一邊讓淑子燒水煮茶,一邊跟晦明回道:“三天。”
吃完一碗粥,洗了碗回到客堂之中,李修元看著晦明問道:“對於佛經中的道理,你若遇到不甚明白的可以問我。”
“也可以等著出家之後問你的師傅,這事跟修行一樣,急不來。”
回頭又看著淑子說:“我一會去歇息兩個時辰,妹妹注意村外埡口處……若有動靜,便叫醒我。”
晦明看著他點了點頭,微笑著回道:“來日方長,我改日再向先生請教。”
淑子現在的修為,莫說是村外的埡口,便是再遠一些的長城,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想了想,看著李修元笑道:“大哥放心,淑子看門呢。”
……
夏日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李修元貪睡到酉時起來,天邊已是一抹金色的夕陽晚照,孟薑也煮好的晚飯,正準備喚哥哥起來。
拍開一甕酒,李修元給晦明和淑子倒上。
嘴裡喃喃地說道:“這可是我那妹子孟薑埋在那倒塌的院子裡,留給我的酒。”
淑子點了點頭笑道:“沒想到大哥當年來太子村裡還釀了酒。”
對淑子來說,皇城地下埋的酒她還沒動呢,這些年她賣的、喝的都是自己動手釀的。
便是後來懶了,也是請了夥計來打幫忙做體力活,一年忙不了幾回。
晦明一聽卻端著杯裡的酒久久無言,先是輕輕地嗅了一下,這才淺淺地嘗了一口,隨後歎息不已。
怔怔地說道:“這怕是千金難買一杯酒了。”
李修元哈哈一笑:“在我看來,酒嘛水嘛,值不了幾個錢。不過真用時間來計算,便是萬金,你也看不到秦時的明月啊?”
晦明聞言再歎,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
長歎一聲道:“便是這一杯凝聚了無儘歲月的酒,我便是藏身大漠之中也值了。”
李修元搖搖頭,喝了半杯酒,看著淑子認真地說道:“張良當年那個神秘的師傅,最後便是去了大漠深處的天山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