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渡劫的時候,如何麵對自己的心魔?
李修元看著兩人期盼的眼光,心情瞬間卻變得沉重起來。
想了想說道:“換一個道理來講,佛說世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隻要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
小虎點頭應道:“小虎聽石窟裡的大和尚講過這個道理。”
李修元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那麼,千百年過去又有幾個人真正放下手裡的屠刀?又有幾人成佛?”
這一瞬間,連淑子也怔怔地呆住了。
小虎也跟她一樣,姐弟兩人看著李修元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佛說貪嗔癡,貪吃是不是貪?世人為了圖口舌之快意,便要將那商人放生的魚兒捕回家殺生……”
“又說市集裡的屠夫吧,你讓他放下屠刀,他會告訴你倘若他放下屠刀全家就會挨餓,明天就不知道能吃什麼?”
“再說君王皇帝,你讓他放下屠刀,他們告訴你也許過不了多久彆國的大軍就會入侵王朝,他就要麵臨亡國的危險……”
這些道理都是李修元曾經經曆,而又不願意地麵對的問題。
當下在兩人前麵攤開,如同用一把小刀將他曾經的傷口再次割裂開來,放在太陽
淑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回道:“所以,那個商人最後選擇了渡己。”
李修元苦笑道:“他既然不能讓他人放下手裡的屠刀,唯有先入下自己心裡的那把刀,放自己一條生路。”
小虎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搖搖頭:“先生你說得好深奧啊?小虎一時想不明白哦。”
李修元為兩人添上靈茶,看著小虎說:“在我不能清楚為你解答這個問題之前,先想想當年你遇到我的時候,究竟為了什麼而修行!”
小虎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笑道:“那時小虎想要變強,守護母親不給壞人欺負。”
“這是你的初心,你以後都要守住你當年許下的初心……便是你母親不在了,你可以把淑子姐姐想象成你的母親……”
李修元一時找不到更貼切的說法,隻好將淑子比作了閼氏,希望小虎能明白何謂自己的初心。
小虎一聽,頓時看著淑子咧嘴笑了起來。
淑子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道:“就你事多,想想還是在書院時的小虎要可愛一些,話也不多。”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說道:“小虎能問出這樣的道理,說明他這些年一直在想這事,這是好事。”
喝了三道茶,李修元揮揮手道:“你們倆自己去玩,我要認真想想這個道理,想明白了,再告訴你們。”
老道士和老和尚不在,李修元沒有外求的對象,隻能求自己了。
小虎點頭應道:“給先生添麻煩了。”
淑子拉著小虎的手說:“出去逛逛,彆在這裡影響大哥的修行。”
待得兩人出了山洞,洗漱一番的李修元回到自己的石台上跌坐,望著石壁上的經文,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嘴裡輕聲念道:“但於佛法中所為善事,一毛一渧,一沙一塵,或毫發許,我漸度脫,使獲大利。唯願世尊,不以後世惡業眾生為慮。”
刹那之間,李修元恍若化身為被那商人買回來放生的魚兒,在盆裡掙紮跳躍。
然而就要他衝出木盆的瞬間,就要商人傾倒放生盆裡魚兒的瞬間。
他見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大笑的眾人,已經結好了一張網,等著他一頭鑽進去。
化身魚兒的李修元怔怔自問:“我欲做那低眉的菩薩,還是那怒目的金剛?”
就在他這一聲響起,石壁上的萬千佛經化為一條條的魚兒,或為黑色,或為白色,紛紛往李修元湧來。
於大秦帝國石窟中悟道破了無相金身之境的李修元,再次迎來了他最長的一次頓悟和修行。
無數的佛經化為陰陽之魚,將跌坐石台的李修元緊緊包裹了起來。
隻是片刻之間,跌坐石台的李修元便化身為一個黑白相間的蠶繭,遠遠望去,如兩條魚兒纏繞在一起。
一抹天光自石壁上的洞口落下,靜靜地照耀在雙魚的身上。
夢裡的李修元如穿梭在黑洞之中,耳邊傳來幾不可聞的低聲細語。
又似穿行在風光明媚的峽穀之間,一會又飛在青草蔥蔥的草原之上。
峽穀是上方晴朗的藍天,如一片雨後的晴空一洗如畫;草原上的青草離離,令人這裡的青草永遠不會枯萎。
突然間,峽穀驟然再變,頭上的碧空不再,化為暴雨將臨之色。
身下的草原也燃燒起熊熊的火焰,要將這離離青草燒得乾乾淨淨。
眼前的畫麵再變,峽穀兩邊的樹木如野火燒過,變成了灰黑之色,草原上的青草儘毀,變成了無儘的荒原。
突然間眼前的一切統統消失,變成了修羅戰場上曾在天妖山下的那處深淵。
那處腳下是幽幽的黑水,頭頂是陰霾天空的深淵。
李修元看著眼前的一幕,緊握著雙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深淵深不見底,李修元一眼望去除了陰霾的天空什麼都沒有。
除了一些如蟻語般的低聲細語,如同詛咒般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
遠遠地,傳來了一道佛言:“若能以此回法界,畢竟成佛超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