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嘴裡跟著呢喃道:「西方天竺有寺名為爛陀……原來,哪裡才是和尚你夢開始的地方啊。」
嘴裡說著三藏和尚想要去的那座雄偉宏大的寺院。
心裡卻想著小黑當年在北齊路過的那座荒廢的小廟。
原來天地間,竟然有如此相似之處。
不同的是,西方的爛陀寺卻是修佛之士心裡的聖地,將會是三藏和尚夢開始的地方。
一邊往壺裡添上雪水繼續燒水,一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心道不知自己的夢又將在何處?
三藏和尚沒想到李修元的反應這麼大,當下忍不住笑了笑:「小施主難不成,也想出家修佛不成?」
佛說眾生平等,在三藏看來,隻要李修元想入佛門,他倒是願意為之接引。
誰知李修元淡淡地說道:「我暫時還入不了佛門,謝謝和尚一番美意。」
三藏和尚沒想到李修元想都不想便拒絕了他的提議,當下淡淡一笑道:「其實你不出家,也可修佛。」
沒想到此話卻是李修元最喜歡的道理。
自幼修佛的他,不知在寺院裡修行了多少年,跟眼前的三藏和尚比起來,他吃的苦頭可不比三藏少。
隻是他也明白自己因為又要修行,又要念佛,最終於佛經其實也沒有讀過多少卷。
而麵前這個家夥,卻是被世人稱為經藏、律藏、論藏俱佳的三藏和尚,最後於佛道上的修為,當超越自己。
想到這裡,李修元笑了笑:「和尚慈悲。」
三藏聞言一笑,心道既然你不想修佛,當下也不再糾結此事。
而是指著門外的幾棵新種的梅樹問道:「這個季節移栽梅樹,怕是不容易成活吧?」qδ
李修元從三藏和尚的身上,恍若看到了當年般若寺中無心的影子。
不同的是,無心雖然佛心堅定,卻又癡於三世情緣,最後落得一個世間安得雙全法,進退兩難的境地。
而眼前的三藏和尚顯然於佛道之心堅忍弘毅,世間無人能撼其向佛之心。
心裡歎了再歎,臉上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回道:「無妨,我既然把它們移栽過來,便是想著能多開枝散葉,冬日裡多幾道冷香之意……我自有辦法讓它們成活下去。」
指著壺裡的靈茶說道:「此茶隻應天上的,一會拿去給它們嘗嘗。」
說到這裡,三藏和尚才想起杯中的靈茶。
他也曾到過無數寺院,受過世間官宦商人的供養,卻何時喝過如此的靈茶。
李修元的一句此茶隻應天上有,讓他瞬間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於是臉上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看著李修元說道:「如此說來,三藏與施主確實有一些求不來的緣份了。」
心中一動,李修元忍不住說道:「佛說人世間的緣份求不來,得不到,舍不得,和尚應該舍棄世間的緣份才是。」
說者無心,而聽在三藏和尚心裡卻不由得咯噔一聲。
心道難不成你便是那傳說中先知先覺之人不成?
歎了一口氣,悠悠說道:「緣聚,緣散,緣滅,求不得,留不得,舍不得……其實還有一句施主沒說,那便是放不下啊。」
李修元一時無語。
心道自己打從離天山腳下的大佛寺,離開風雲城的爹娘之後,就一直試著去嘗試如何放下。
就跟師父老道士要他去念,斷念一樣。
自己也曾跟蠻荒世界的那些家夥去念,斷念,也曾跟修羅天域的楚風和花天宇說過不要再想著自己。
甚至最終回到五域的皇城,回到富春江
上的小鎮,見到了當年那個在春雨裡賣杏花的小蓮。
不一直就是在試著放下嗎?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放下了沒有,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會不經意地想到當年的那些點點滴滴。
這是他心底的秘密,自然不能讓麵前這個和尚去觸碰。
於是淡淡地笑了笑:「和尚,你又放下了過往沒有?」
三藏聞言淡淡一知:「我的過往很簡單,娘走的時候我很傷心,後來老爹也離開了我,我便跟著哥哥離開了家鄉……」
李修元聞言,隻覺得胸口一痛。
三藏和尚一句話,卻讓他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也要跟爹娘分離,又想到了深淵之下的地藏菩薩當年為母學佛的往事。
拎起壺往和尚的杯中添上靈茶。
靜靜地說道:「大唐冤魂很多,和尚你這是想要身化地藏,渡儘人間的冤魂啊。」
三藏聞言一怔,隨後臉上流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
默默歎道:「三藏如何敢跟地藏菩薩比?我既然已經身入佛門,當以修行無上佛經為歡喜,為世人帶來至高真經為己任。」
「那你可要吃上很多苦頭了……千山萬水之下求來的真經,倘若世人不珍惜,不遵從佛法的教誨,怎麼辦?」
稍停了片刻,李修元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曾見過魔在廟堂,隻怕三藏你也想不到吧?」
「不是入了寺院,進了佛堂,穿上僧袍便能成佛,很多時候,廟堂裡的魔比佛還要多……」
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李修元看著他問道:「如此,和尚你要不要修行,要不要救世人?」
且不說須彌山下的天羅城,便是之前大周皇朝的寺院,又有幾個真心修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