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靜靜地回道:“有些事情看似簡單,你若細想卻是一件繁瑣的事情。”
突然間,李修元沒有再去想佛法,而是想起了師父教的那些道則。
看著地藏喃喃自語道:“你說的是大道至簡這個道理嗎?”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雖說大道至簡,隻怕是怕修行之人越修越瘋狂,就後要麼走火入魔,要麼把自己修成一個傻瓜……”
“所以才要化繁為簡,從最簡單的道理入門,去修行世間最為繁瑣,最為晦澀難懂的道理?就像這湖裡的魚兒?”
李修元好像懂了,又好像更加迷糊了。
壺裡的水在嗚嗚響,李修元拎起來落入紫砂之中,替兩人的杯裡添上靈茶。
指著在月光下遊動的魚兒,自嘲道:“菩薩我是假慈悲,還是想得太多了?”
菩薩搖頭說道:“非也,蜉蝣朝生暮死,尚且要完成生命的延續,又何況是魚兒?你又不是魚兒,怎麼知道它們想的是什麼?”
李修元想了想,震驚完全說不出話,喃喃道:“我隻是想著它們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險,怎麼辦?”
“我隻是想著如果我這是一條魚兒,我要怎麼辦?”
捧著一杯靈茶,李修元苦笑道:“哎呀,我真不該把菩薩喊來,結果我越來越糊塗了。”
地藏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靜靜地說道:“當你是那一條魚兒的時候,你隻想著掙紮著要往更為廣闊的天地而去,要爭渡,得渡。”
“可你穿越這八百裡死亡沙漠的時候,卻又在替三藏和小和尚著想,替那三匹馬兒著想,想帶著他們走出這漫漫黃沙世界……”
地藏看著一臉迷茫的李修元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個不經意的變化,其實也是在修行佛法?”
搖搖頭,李修元表示還沒想明白。
三藏繼續說道:“你是魚兒的時候,心裡隻想著渡己;當你是烏木的時候,你心裡想的是渡人……”
呆坐佛前,李修元試著將心裡的混亂情緒壓抑下去。
苦笑道:“菩薩我錯了嗎?好像我也沒有選擇啊……總不成看著他們迷失在荒漠之中吧?”
“沒有錯,你的一念之間,卻暗合了佛法的兩種境界。”
地藏安靜地解釋道:“即為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而於這兩種佛法有時隻是你一念之間的轉變。”
李修元苦笑道:“請菩薩為我說法。”
地藏雲:“小乘佛法要舍棄世間,超脫三界,即出世修行,大乘佛法則是不舍世間眾生,入大千紅塵度化世人,入世修行。”
“小乘佛法追求自身利益,隻為了度己身;大乘佛法是為了眾生的利益,一切都是為了度眾生。”
李修元低頭沉思了一番,苦笑道:“好像有些道理。”
地藏繼續說道:“當你是一條柔弱無助的魚兒之時,你想的隻是完善自己;當你身化烏木的時候,你想的是三藏無量和三匹馬兒……”
盯著李修元的眼睛,地藏說道:“你可以把這兩種不同的心境,理解為佛法的大乘與小乘的選擇。”
李修元不可思議說道:“照菩薩這種說法,我豈不就是在佛法大乘跟小乘之間行走?”
地藏看著他點點頭,然後認真地說道:“善哉,要不你入我佛門如何?”
這一次,李修元沒有出言反駁,因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因果。
而是將靈茶換成了靈酒,給地藏倒了一杯,自己卻捧著一杯無味的靈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望著夜空中的星光說道:“我入不入佛門,菩薩你都在這裡。”
地藏著卻被李修元這一句無心之語深深地震住了。
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默然忍受久,才輕聲說道:“沒錯,不管你入不入佛門,佛法都已經烙印到你的血肉神魂之中了……”
“佛陀成佛前修持菩薩行,曾立下大弘願以救眾生……恍如你麵前的三藏,欲以布施、持戒、忍辱等六種法門,助世間眾生脫離苦海達到彼岸。”
李修元回頭看了一眼夢中的三藏,淡淡地微笑起來。
說道:“三藏心懷大慈悲,欲渡大唐眾生,終有一日會如菩薩這般成聖僧之道。”
地藏也知道李修元和三藏的路終是不同,也不再強求,不再跟他討論關於佛法的道理。
或許在他看來,李修元當下的心思已經化為了那湖裡的魚兒,欲往諸天遊去。
而他,並不是那個持竿垂釣的人。
於是,地藏看著他問道:“你的將欲往何處?你何時會告訴三藏你便是你?”
“碎葉城。”
李修元望著湖水裡遊來遊去的魚兒,忍不住取了一塊餅,捏成碎粒,輕輕地扔進湖裡。
回道:“到了碎葉城,我便不再陪同他們往前了,那時我會告訴他真相。”
“不錯,你有你修行的彼岸,不用把自己變成三藏……還你,你不是這湖裡的魚兒。”
地藏看著湖裡搶食的魚兒,看著滿天星光落在李修元的身上。
如同麵對夜穹裡的浩瀚星空,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坐在莫賀延磧荒漠的野馬泉湖邊,李修元一坐便是一夜,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湖裡的魚兒正試圖衝出這方世界。
不管你來不來,山就在這裡。
不管你喜歡還是討厭,我就在這裡。
我入不入佛門,菩薩你都在這裡。這三章,是我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