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站在那裡,便跟那桃樹合為一體。
這一刻的阿玨分明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棵桃樹,一棵開了十多年的那棵桃花盛開的樹啊。
大掌櫃看著桃花樹下的阿玨讚歎起來:“能夠得到皮先生的讚美,看來你真的是藍田山莊的少爺劍十三。”
皮道士笑了笑:“沒錯,他便是死而複生的劍十三,金無銘。”
要知道在江湖修士的眼裡,藍田山莊的少爺金無銘可是跟劍神一樣的存在。
而當年映月樓的阿玨呢?
阿玨隻不過是一個落魄的浪子,是一個欠了酒錢還不起,留在映月樓裡替姑娘們洗腳,日日裡倒夜香,是一個沒用的傻瓜。
試問藍田山莊的少爺怎麼可以替映月樓裡的姑娘們洗腳?怎麼可以在映月樓裡倒夜香?
怎麼可能為了幾個銅錢,給姑娘們洗衣服?瘋了!
可是,涼亭裡的蒙麵女子說阿玨就是藍田山莊的少爺,連嶗山的道士皮天風也說桃花樹下的男人就是劍十三。
“天啦,阿玨竟然是藍田園山莊的少爺……我要死了……”
撲通一聲有姑娘一下子暈倒在地,等了十年,她竟然等到了這樣的消息,幸福來得太突然,她不得不暈倒過去。
“阿玨,不,金少爺,映月樓的姑娘都愛你,你是我們的神……”
“金少爺,沒有你我怎麼活得下去啊,我都想了你整整十年……”
大掌櫃和師爺,跟一幫黑衣人還沒有瘋,映月樓的姑娘們已經不管不顧地瘋狂起來。
若不是看著花園裡劍拔弩張,姑娘們下一瞬間就要衝上來了。
便是涼亭裡的蒙麵女子也忍不住在輕輕地顫抖,為了這一天,她也等了整整十年。
皮道士上前拱手說道:“見過金先生。”
阿玨也就是金無銘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這潭水很渾,你確定要踩一腳進來?”
原來想著今日來映月樓,隻是涼亭裡那個不省心的女人出現,他得救她離開此處,這個傻女人看似厲害,哪裡會是大掌櫃的對手?
可他沒料到突然間又鑽出來一個更不省心的少年。
就在他決定暫時放過大掌櫃,帶著兩人離開的時候,這個嶗山皮道士又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
眼看這水,越來越渾,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
原本他也沒想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既然已經死去,便沒有必要再出現於人間,誰知這傻女人……
一臉愁苦的皮道士看著劍十三搖搖頭,回道:“既然你已經死了,為何又活了過來。”
阿玨點了點頭,回道:“沒錯當年的金無銘已經死了,站在你麵前的是阿玨。”
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因為我不能讓她死在你的劍下,所以我不得不出來,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嗎?”
即便這個時候,他依舊沒有去關注那憤怒中的少年。
皮道人點了點頭:“難不成你當年的心已經死了,所以你才會變成一個沒用的阿玨?跑到世間來受苦?”
阿玨點了點頭,黯然說道:“藍田山莊如何,映月樓如何,問世間哪裡不是人間地獄?不信你問問那些姑娘?”
“我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一生下來就想來映月樓裡掙錢的姑娘,如果不是馬大姐這樣的惡女人,若不是大掌櫃的龍虎幫……”
阿玨突然不想說話了,因為他發現手裡的桃花已經枯萎。
桃花枯萎讓他心生不喜,他甚至改變了主意,決定今天要將這十年的爛賬在此了結。
畢竟當年老孟的母親被映月樓的惡奴殺死,這筆血債已經堆積了整整十年。
“你竟然將人間比作地獄,有意思,想一想好像有些道理。”
皮道士淡淡地笑了笑:“我欠著大掌櫃一個人情,一個我不得不還有人情,所以,今日你可否賣我一個麵子?”
皮道士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隻要今日劍十三金無銘也好,還是在江湖上隱忍了十年的阿玨也罷。
隻要今天放過龍虎幫大掌櫃一條生路,不管明天還是後天,阿玨再殺上門去,都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了。
眼下,他需要劍十三給他一個回答,一個承諾。
至少可以暫時放過龍虎幫大掌櫃的承諾,為此,他直接無視了重傷之下的師爺,跟龍虎幫數十個黑衣人。
因為他知道這些家夥隻要敢撲上來,立刻就會成為劍十三的劍下亡魂。
阿玨輕輕地將捏在手裡的桃花扔在桃花樹下。
歎了一口氣,塵歸塵,泥歸泥,管她來年還會不會在枝頭重新綻放一回。
就在阿玨欲要回複皮道士的話之時,一直默不吭聲的少年往他走來。
涼亭裡的蒙麵女人拍了拍手,遠遠地喊道:“喂,我說你是不是想對金少爺出手,你不謝謝他從大老板的劍下救了你?”
“姐姐你說話的聲音真好聽!”
少年一步一步往阿玨走來,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沉思,一隻手摸著腰畔的長劍。
看在嶗山皮道士的眼裡,少年每走一步都很慢,就像一步要走上一年似的,甚至更久遠一些……
正在皮道士想要嗬斥他的時候,少年已經靠近了阿玨的跟前,並跟他深深一揖倒地。
靜靜地問了一句;“請問,你為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