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老人當年故意想讓王一看到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金無銘抬起頭來,看著走到自己麵前坐下的老人,帶著一絲惘然地笑了起來。
回道:“這劍是老爹你的,我以後都不會再用它了。”
老人歎了一口氣,淡淡地笑了笑:“莫說這把劍,這山莊未來也是你的,劍隻是你的身外之物,你又何必執著?”
“這把劍是藍田山莊的信仰,不是我的。”
給自己老爹倒了一杯熱茶,金無銘認真地說道:“除非王一找人去將幽湖裡的流星劍撈起來,否則我不會再用這把劍。”
從自己回來那天,金掌櫃告訴他當年王一為他葬劍於幽湖之後,金無銘便決定以後都不再用這把劍了。
想了想,看著老人說:“我的人就是劍,我要試著去追尋更高的境界。”
老人問道:“什麼樣的境界?”
金無銘低頭看著捧在手裡杯中那片緩緩旋轉中的茶葉,回道:“天地萬物皆可為劍,我知道這樣很難……”
老人聞言,歎了一口道:“那確實有些難。”
金無銘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惘然問道:“如此,值得嗎?”
老人淡淡一笑,說道:“值不值得,還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滿足,要看你認為什麼樣的境界才是你修行的終點,這才是最重要的。”
金無銘聞言皺起了眉頭,於沉默裡回憶,在思考中試著去觸摸一些他之前還不曾到達過的境界
這個時候,他突然間想到了紅塵客棧的阿木。
他決定等著跟王一完成雪山之戰後,再去紅塵客棧跟阿木聊聊,究竟是什麼樣的滿足,可以讓阿木安心地待在紅塵客棧。
想到這裡,金無銘看著自己的老爹笑了起來。
微笑著說道:“我在長安城認識了一個朋友,一個花了十年才認識的朋友,除了王一,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老人喝了一口茶,看著他笑了笑:“那他一定很了不起,值得你去交往。”
搖搖頭,金無銘苦笑道:“在我眼裡,他隻是一個凡人,一個沒有靈氣沒有修為的凡人,一個在客棧裡一待便是十幾年的夥計。”
在紅塵客棧,金無銘整整待了十年,這十年他沒有出過手,甚至沒有教過小月兒如何練劍。
因為教小朋兒練劍的事輪不到他去操心,有四十七號的老人。
秦湘玉告訴他,老人是小月兒的師公,於是,從那以後他和阿木隻負責寵愛小月兒,而不是想著讓她成為一個不錯的劍客。
同樣的,在紅塵客棧他同樣沒有見過阿木出手,連劈柴的手法阿木也隻是告訴他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然後在他嫌斧頭太輕之後,去市集裡找鐵匠幫他先後定做了幾把斧頭。
從這一點來說,阿木其實算得上他在紅塵中的一個優秀的老師。
因為阿木隻是告訴他方法,然後給他提供一個不錯的環境,還能趁手的兵器。
想到這裡,金無銘看著自己的老爹笑道:“好吧,確切地說,其實是孩兒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阿木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夥。”
老人一聽震驚無語。
在老人看來,十年前來藍田山莊的王一便是世間難得一見的高手,沒想到自己兒子最佩服的人竟然不是王一。
而是紅塵客棧裡一個尋常不過的夥計。
換句話說,若是換成了老夫人,換成了任何一個劍客,在聽了自己兒子這番話之後,一定會認為他是一個瘋子。
隻有老知道不是這樣,能讓自己兒子佩服的人,一定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有一句話叫做‘大隱隱於市’或許,當年你以為你已經隱了,其實在比你更高的人看來,你隻是小隱而已。”
老人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來你在紅塵十年,果然還是有許多收獲。”
“等過了中秋之後再說吧。”
金無銘歎了一口氣,說道:“到時候我請阿木來藍田山莊小住,讓老爹看看這家夥,我相信他不會拒絕我。”
兩人都有一些相同的愛好,就算秦湘玉沒有請到比阿木更好的夥計。
他也決定邀請阿木來藍田山莊住上一些日子。
他仿佛看到中秋之後,藍田山莊裡將要發生的一些事情,甚至在解決了慕容漱玉的麻煩之後,娶眼前的孟小蝶為妻之事。
而自己的大喜之日,又怎麼可以少了阿木這樣的好朋友?
老人喝了一口茶,看著他微笑說道:“在江湖中我們很難遇到一個值得你交心的朋友,在客棧這樣的地方,更不容易。”
金無銘沒有吭聲,隻是淡淡地笑了起來。
一抹月光自屋頂的琉璃瓦落下,落在金無銘伸向水壺的纖纖手指,隻見他拎起水壺將沸水倒進紫砂之中。
又過了片刻才將紫砂裡的茶水分進兩人的杯裡,一舉一動如行雲水流水,在月光下照耀之下,閃閃發光。
雖然臨近中秋,老人也知道自己的兒子跟王一有一場十年之約,要去雪山之上。
按說老人應該替自己的兒子感到緊張,隻是在老人看來一切都是天數,但他臉上依舊是灑脫的神情。
端著金無銘煮的一杯春茶,老人想了想說道:“你在客棧不是打雜的夥計嗎?怎麼煮的茶也比當年好喝了幾分。”
“真的嗎?”
金無銘聞言禁不住微笑了起來,輕聲回道:“若是這樣,那肯定是阿木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