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山下的晨鐘敲響,當沉睡一夜的小月兒走出房門,來到客堂時。
本想驚叫的她,卻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任由兩行淚水落下。
靠在躺椅上的李修元睜開眼睛,掀開了蓋在身上的毯子,跟她招手道:“去打一壺泉水,煮茶。”
小月兒點了點頭,往屋後的山泉處衝去。
直到一壺水發出嗚嗚的聲音,小月兒臉上的淚水依舊未能止住。
隻是一夜過去,麵前的乾爹便從中年人的模樣,變得如小寶爺爺當年那般,一頭白發,臉如枯枝,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原因。
若不是她當初任性,非要跟小寶去苗疆,乾爹斷然不會因為救她,變成眼前這般模樣。
李修元往壺裡落入靈茶,看著她歎了一口氣。
輕聲安慰道:“小月兒你是我跟阿玨背著長大的,乾爹為做再多都是應該的,你不用如此難過。”
小月兒拉著李修元如枯枝一樣的手,哭道:“乾爹為何一夜變成了這副模樣?”
李修元淡淡一笑:“不瞞你說,從來到大唐,我一直都盼著這一天早些到來,這是我的劫,你隻是將我渡劫的日子提前了幾年而已。”
小月兒歎了一口氣,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問道:“小寶他知道嗎?”
往杯裡倒入靈茶,李修元捏著小月兒的手,仔細地探尋了起來,直到確認她身體再無一絲煞氣之後,才笑了起來。
回道:“明天,你跟小寶替
我跑一趟,接一個人來這裡。”
他在用最後的時光,在山上釀一回靈酒,將今年的春茶製作成寒梅靈茶。
或許,這是他在大唐最後一次的勞作了,他要帶著這些靈酒,和靈茶,回家。
小月兒喝了一口靈茶,點頭應道:“乾爹等著,我跟小寶一定把人接來。”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她笑道:“我再釀一回靈酒,你帶回去,明年春天再給你娘,跟蓬萊的阿玨和王一他們……”
這也是李修元最後一回,能為蓬萊島上的那些朋友們,所做的事情了。
小靈兒點了點頭,問道:“可以讓小靈兒破境嗎?”
“如果你能忍住,等到明年再喝……應該能幫你再破二境吧?”
李修元心想身上還有一些靈藥,用來釀二缸靈酒,就算是在大唐最後的修行了。
趁著玉真公主和小玉環都下山去了皇城,李修元要用最後的時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小月兒靜靜地捧著一杯靈茶,仿佛回到當年第一次跟著母親來到雪山的時候。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春雨,看著有些淩亂,讓人揪心,屋簷下很安靜。
“時光如梭,歲月無情……”李修元緩緩地說道。
在他記憶裡,昨日分明才立春,昨天的小月兒還是一個任性的女孩。
短暫的一刹,從嚷嚷著要吃包子的女孩,竟然轉眼便到了跟高月兒當年那般的年紀。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想想昨天小黑還帶著兩個妹妹在
山上撒野……
“乾爹,小月兒已經長大了。”小月兒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傷感不已。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當年讓你們去蓬萊島上修行,是不是我做錯了?”
從他內心來說,讓一幫人去蓬萊,隻是想讓大家遠離塵世,有一個安靜之處可以修行。
卻沒有問過,這些人願意還是不願意。
小月兒一愣,隨後搖搖頭:“那裡很好,沒有人會後悔。”
隻有小月兒知道,倘若不是乾爹讓她踏上修行之路,隻怕早就跟小寶的爹娘一樣老去了。
又怎麼可能有眼下的修為?
隻是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煞氣入體,一身修為並沒有跌落,而李修元卻因為吸收了她的煞氣之後,就成了眼下這模樣?
像是明白小月兒的心思,李修元說道:“我跟你不一樣,你有真氣護體,還沒有被完全吞噬。”
他自己也明白,若是像當年在洪荒世界那樣,還有些靈氣,這樣的煞氣也拿自己沒有辦法。
最多是一半是佛,一半是魔了。
便是眼下,若不是有涅槃之體,恐怕隻要一道煞氣入體,就會立刻讓他灰飛煙滅。
這一天,小寶下山去城裡市集買了先生要釀酒的事物,又給他買了不少的生活用品回來。
連著師徒兩人最帶勁吃的醬牛肉也買了五斤。
趁著還沒有下山,便將五口水缸洗刷乾淨,跟著小月兒一起,連米也淘好了。
看的李修元苦笑道:“你們這是怕我沒力氣動手
了吧,既然如此,那便去摘些杏花回來吧。”
於是,三人花了三天的時間,釀完了所有的靈酒。
小寶這才放心,拍著手笑道:“這下先生哪也不用去了,最多到屋後摘些靈茶。”
小月兒心疼乾爹,釀酒的重活都不讓他動手,自己和小寶兩人搶著做。
看著李修元搖搖頭,想到小寶往日裡的性子,跟兩人說道:“明日下山,便將那紅塵客棧轉給現在的掌櫃吧。”
“可惜了,我和小月兒都要回蓬萊去,要不我們留下來陪先生?”
小寶不放心先生獨自一人在長安,試著說了一句:“我們可以先回一趟蓬萊,再回長安來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