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
桃花江上的雲起寺已經初能看到大殿的飛簷,雖然隻是青灰色的,沒有描金。
那也隻是李修元喜歡這樣簡單的顏色,金色是給世間百姓看的。
他隻需要在此留白,留著給以後的住持,或者以後住進了佛的世界的眾生去描。
他隻是在寺院那座隻有五尺高的圍牆上畫了一線看似不規則的線條,用他手裡那把有了一些魔紋的銘刀。
於是,這道法陣便不再隻是從前那道法陣,而是有了一道天地間最為簡單的法則。
佛說:“於筏喻者,法尚應舍……”
而他在這裡留下了一道天地間最為乾淨的法則,正如他將麵前的桃花江當成一條河,把這座雲起寺當成了一條小船。
能以法過河的小船,如此,這便是正法,一道無須舍去的法則。
一道將在陪伴這座用青石琉璃瓦打造的寺院,一座無懼世間風雨的大陣。
因為這一座山有了法則,所以這座大陣也不再需要陣眼,更不需要後世之人去操控。
山在,這座陣就在。
就像李修元站風山間望著對麵的客棧,望著風雪中的桃花江,望著那奔騰不息的瀑布一樣。
老人公羊博看不見這座大陣,就像他看不見那片山林中,石徑小道上兩側石壁上的線條一樣。
花椒看不見這座大陣,因為那片山林他鼓起勇氣,才走了不過一半,她的那還沒有觸碰到那記錄了法則的線條。
石壁上的線條便是李修元的觸碰之後再次隱藏了起來。.
有可能這一隱便是千萬年,也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因為,它們估計再也遇不到像李修元這樣修行了佛法道的少年。
烏鴉和西門夢蝶同樣看不到這座大陣,因為那片山林法則醒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小家夥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
是李修元的腳步帶著她們前行,記錄了法則的線條,也是自李修元的身體,融入她們身體之中。
可以說,沒有李修元就沒有烏鴉的進化,小蝶兒的神海也不可能一日之間化為星辰。
在客棧裡盤桓了多日,他同樣在客前的小街上留下一道陣,就像他當年在定安城一樣。
若是將客棧外的小街比作七星的瑤光,那麼雲起寺山下將要修建的石徑便是天權。
登上石階後的山門,承載雲起兩守的那寺前的牌樓便是天權。
寺院的院牆為天璣,寺院裡的大殿為天璿,最後在山頂要修建的那座涼亭便是天樞。
他要在此打造一道並不完整的七星大陣,對迎拉來自皇城的風雨。
老人說,皇城的名字名為萬道。
赫連明月將原來羅刹城改為萬道,便是希望將皇城打造成他心中的權力中心,能讓天下萬道來朝。
李修元既然不想去朝赫連明月的萬道,也沒有心思用這座用法則之力打造的大陣破去她的道。
他隻是要在這裡,用一座小小的寺院,一座護山的法陣,向這一方世界的眾生多一個選擇。
除了拜火教,還有另外一個道,可供眾生選擇。
寺院大門的大側石柱上,留下二道算不上對聯的佛偈。
如是山林大海中,
應是諸惡皆消滅。
來到這座芙蓉鎮裡後山,當地人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龍山,李修元怎麼看,也看不出來這裡還隱藏著什麼龍脈。
來到此山他一直沒有放,而是地儘力地藏。
除了小靈兒那日傷了兩個小花椒家生事的修士,他在藏烏鴉的殺氣,藏著一座大陣的恐怖之力,也在藏花椒心中的那一口怨氣。
一切,隻得立春之日,等著春開花天的時候,給花椒和公羊博一個驚喜。
要做他的徒弟,如果耐不住寂寞,不如趁早離開。
立於山間,風聲中傳來了西門夢蝶教花椒念誦佛經的聲音。
還有工匠們叮叮當當地敲打聲,漫漫冬日,他們做不了其他的活路,卻不影響他們開始準備開春需要的那些青石。
自天空接著一片雪花,一道若水之力湧上指間。
於指間翻飛的雪花化劍,這一道若水之劍,卻在這個冬天進化,進化成連眼下李修元看不清楚的劍。
隻見那柔若無骨的雪花,在他若水之力的加持之下,那棱形的花瓣竟然幻化出幾道若有若無的線條……
那並不規則的線條,就像隱藏在石壁上的法則一樣。
於是,當下雙目失明的李修元眼中無他,看到的隻是身前身後的黑白世界,卻看不到手間的這淡淡的線條。
當這些線條自他指間,化入這片雪花的時候……
若梅山女聖雲天虹在此,便會告訴他,這才是李修元修煉聖人之劍的第一步。
讓自己的劍上,烙印上一道屬於自己的法則之力,一道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法則之力。
聖便是道,道也是聖。
就像當年於大唐雪山的小道上,李修元教那個叫做珝兒的女孩一樣,樹葉的脈絡是道,螞蟻爬過的路是道,山間石板上的紋路也是道……
眼下他拈花之手上的一道若水之力,也有了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