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斷修羅第二百四十三章朝聞道,夕可入道西門夢蝶從老人手裡捧著還冒著熱氣的紅薯,把貪睡的烏鴉叫了起來,又把風雪裡的師妹喊了回來。
三個家夥在西門夢蝶的屋裡,關著門吃了起來,因為李修元要跟老人說正事。
煮了一壺靈茶,李修元拿出一小碟來自落霞山的杏內脯放在桌上。
自己捧了一塊滾燙的烤紅薯,吃了一口,笑道:「這家夥用的木炭好,烤的火候也比我烤的好吃。」
老人淡淡一笑,沒有跟他說起自己的不悔,也沒有去問天道的威嚴何時會降臨人間。
更沒有去探討自小鎮客棧外到山間那一道孤墳前結成的七星之陣。
因為老人隻是看到了天空的星星,還沒有看到地上的陣法,眼下,他隻是揣摩天心。
對於老人來說,自從自己的愛人離開他之後,便容易春傷悲秋,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也不想管。
直到他看到了芙蓉鎮裡,李修元選擇的那些星星。
所以他沒有讓自己情緒在往日的悲傷中沉浸,揉了揉被淚水刺痛的眼睛,毅然來到了雲起寺中,決定跟少年論論天道。
李修元眼裡看不清楚老人臉上的感觸,自從再次失明之後,他對人們的悲歡離合便不是很在意。
因為他的眼裡隻有黑與白,太過於細膩的表情,他看不見。
就像老人在地上看不見天一樣,並不是他看不見,而是天不想理他。
然而像李修元這種在神河儘頭見過兩次星河,看過兩回天地的人,他有時候也會選擇看不見人間的悲歡離合。
因為看見了天,才明白人的渺小和可笑以及可悲。
說實話,他來到芙蓉鎮裡住在那瀑布邊的客棧純粹是好奇,好奇於自己在書院的時候嫌那一道瀑布太吵,經常會影響他夜裡的睡眠。
直到他來到這裡,直到西門夢蝶就窗外的瀑布跟他說起當年在定安城中,酒坊裡麵,小姑娘跟師傅學琴道的時候。
李修元教她可以選擇聽不見,你打你的鐵,我彈我的琴。
你可以是狂風暴雨,我也可以是我的山間微風。
原來自己一直在教彆人,自己卻做不到,直到花椒的弟弟慘死在萬坪,讓他再次看到了世間的無常。
而這個時候,李修元剛剛從山間回來,剛剛從那石壁上領悟了一些陰陽之力,生死法則。
不知不覺中,讓他明白在生死之前,一切都微不足道。
咬了一口紅薯,李修元跟老人笑了笑:「人們都說朝聞道,其實隻是聞道還是不夠的。」
老人的心思他清楚,倘若老人跨不過眼前這道門檻,終有一天也會老死於這一方天地。
去山林中跟他的愛人相會。
老人點了點頭,咬了一口杏肉,又喝了一口靈茶。
跟花椒不同,老人沒有吐出來,而是用杏肉的蜂蜜,中和了嘴裡那一道濃濃的苦澀。
於是他想到了自己的過去,過去那些甜蜜與苦澀。
想到花椒短短幾天所經曆的悲歡離合,與自己何曾不是一樣?結果都是,最愛的人離開了自己。
而自己還要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這一道甜蜜的苦澀還沒有完全化開,胸腹間突然湧出一道濃得化不開的生機,宛如洪水滔滔一樣的靈氣。
這兩種氣息混合在一起,讓客堂外的漫天寒風變得黯淡無光。
寒冷的風雪在山間徘徊卻吹不進這間小小的客堂,並不僅僅因為那一道並不高的院牆,還有一些老人看不見的東西。
而老人並不知道,李修元開始決定的時候,並不知道從最初的落子,到最後的那座孤墳,會連接成七星之
勢。
因為無心,所以他不用去算計。
他隻是想讓這新修的寺院能在這一方世界承受千年的風雨,因為他自山間來,身上帶著大道法則之力。
所以,不算之下,才會暗合了一絲天道之意。
就像老人以為李修元隻是將那快要倒塌的小廟,用青石鐵木建得更結實了一些。
老人眼裡隻有青石鐵木,卻看不見那些符文和線條。
轟的一聲,一道雷自老人的神海深處劈下,將他那一汪湖水劈得四分五裂,如同神海將要崩塌一般。
隨後便是一場暴雨降落,一場山洪暴發,讓這些滾滾而來的洪水,將他的一汪裂開的湖水,化為了一條河流,往那滔滔不絕的江河而去。
老人歎了一口氣,他看不到李修元的眼眸深處,一方黑布遮擋了李修元所有的情緒。
就算有星辰隕落,滄海桑田,他也看不到李修元的此時的心情。
而老人跟那一日在山間的西門夢蝶一樣,還沒有開始破境,而是先重新構建他那弱小的神海。
老人也看不到自己神海崩塌演變的情形,他隻是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在這一刻,能看得更高,更遠了一些。
李修元嘴裡呢喃道:「我從你這裡聽聞山上的小廟將要崩塌,我要不要考慮將它重修一遍?」
「考慮之後,要不要請工匠來合計一下,究竟要花上多久的時間,用上多少的金幣,將我心中的寺院建造出來?」
「如果我隻是從前輩的嘴裡聽到這座小廟,不去想,不去動手,最後跟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又有什麼分彆?」
在李修元看來,當下的他不足以為人說道法。
其實,他卻用最簡單的道理,為頓悟中的老人將道與法的「聞思修」用最通俗易懂的話,為老人描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