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首卻是當年李修元教西門夢蝶,來自大唐的詩句。小夢蝶沒能去過大唐,卻也想提醒師傅莫要再為逝去之人傷悲。
李修元點了點頭,跟著念道:
欲映君王史,先摽胄子襟。
經明如何拾,自有致雲心。
心如明鏡卻難免傷悲,明明知道西門小雨已經入了輪回,隻是就像他當年久久無法從無心和茉莉之死的陰影裡走出來一樣。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才將兩人漸漸從心底抹去。
而西門小雨,卻是他心底抹不去的傷痛,還好,眼前的小蝶兒還在,作為師傅,他還來得及為小蝶兒做一些什麼。
想到這裡,李修元掏出絲巾,輕拭臉上的淚水,跟老人歎道:「小蝶兒的琴道,卻是我在很多年前教她的……」
老人聞言怔了怔,很多年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在揮動十指若蝴蝶戲水般的少女,又回頭看了看黯然不語的少年,心裡恍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若是少年依舊是眼前他眼中的少年,隻怕也無法做出這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哪怕是他一日之間的破境,哪怕是他看到的那七星之陣,都不是這一方世界修士,在李修元這般年紀能所具備的。..
聽著聽著,烏鴉飛出一客堂,去雪地裡尋花椒回來。
聽著聽著,李修元忍不住輕歎一聲,想著第一次聽先生彈琴時的情形,好像那一次之後,師娘李紅袖就很少撫琴了。
想必是心裡有了先生,便甘願做一片綠葉。
......
這一日,老人早早下山回鎮裡,就是要跟村民打年招呼,免得明天一股腦統統都湧上山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李修元卻看著撫琴三轉的西門夢蝶,輕聲問道:「小
蝶兒今日有什麼感想?」
作為師傅他在山上做的一切,一方麵是想著那小廟眼看就要荒蕪,一方麵卻是為了眼前的少女。
看見眾生容易,看見自己卻很難。
這也是他當年讓不離和尚跟宇文琉璃在通天河邊看眾生的原因,因為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一個是神經大條,在深山修行的僧人。
一個是心思細膩,養在深宮很少出來的皇城公主,跟眼前的西門夢蝶倒有幾分相似之處。
想要清眾生,看到自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蝶兒停下彈琴,過來挨著師傅坐下。
想了想回道:「外婆跟奶奶都很少去定安城外的寺院,今日的爺爺奶奶能上山來,真不容易。」
李修元點了點頭,歎道:「今日若不是你和花椒,隻怕那兩位老人上不了山來啊。」
小蝶兒點了點頭,問道:「那麼,小蝶兒明天還有幫忙嗎?」
「沒錯,明白就跟今日一樣,幫助老人孩子們上山。」
李修元歎了一口氣:「這山雖然不高,可是路沒修好,你跟花椒明日最好勸說年紀大的老人,過些日子,等路修好,再來。」
「先生放心,花椒明日便跟師姐一起在山下幫助要上山的村民。」
正說話時,花椒帶著烏鴉走了客堂,一邊抹著臉上的淚水,一邊笑著說道。
當西門夢蝶跟師傅,師妹,師弟在山間燃放煙花,慶賀年節的時候。
遙遠的皇城之中,第一回來到人間過大年的雲青姣,也跟著幾個拜火教的女弟子,也在燃放煙花。
跟西門夢蝶一樣,雲青姣也喜歡人間的節日,也喜歡這絢麗燦爛的煙火。
更不要說,眼下她已是聖女。
遠遠地,坐地宮殿裡的赫連明月,看著花園中的雲青姣默然無語。
或許她在想著自己當年少年的時光,是不是也跟雲青姣這般快活。
在她身邊,有一個婦人微笑說道:「教主算無遺策,世間無人能敵,這下又有了聖女,我們聖教光能更加輝煌。」
「你就會拍馬屁,也不嫌累得慌。」
赫連明月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無論我們如何強大,世間總有一些人,難如人意啊。」
婦人一愣,頓時想起了些什麼,當下不再言語,連之前歡快的神情也變得落寞了一些。
忽地歎了一口氣,目光穿過花園裡的煙霧,不知道望向了何處……
赫連明月望著花園裡雲青姣歡快的模樣,眉眼如畫,如一隻歡樂的蝴蝶,忍不住淡淡地笑了笑。
「上回我在山間不僅僅遇到青姣……」
許久之後,赫邊明月才收回望向花園天空的目光。
凝聲說道:「還有一個有意思的少年,帶著一隻烏鴉,一個少女,可惜他離開之後,便再也沒了消息。」
女人這會卻癡癡望向天空中的煙火,似乎沒有聽見她在說些什麼。
半晌之後才溫柔地回道:「那也不值得教主一再費神,最多找人畫出那少年的模樣,派出教中弟子在世間打聽一下。」
赫連明月想了想回道:「算了,強扭的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