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吉爾和郵差的談話,瓦倫蒂與赫斯塔在二樓聽得一清二楚。
“彆介意,他們沒有惡意,”瓦倫蒂回頭笑著道,“我發現尼亞這邊的人真是很熱情,我們剛搬過來的時候遇上閣樓漏雨,我問隔壁的大嬸這邊修屋頂該找什麼人,結果她下午提著工具就過來了——維吉爾本來準備了報酬,她怎麼也不肯收。”
赫斯塔靜靜地聽著,“那真好,為您高興。”
瓦倫蒂沉下嘴角,她伸出食指在赫斯塔麵前晃了晃。
“不要對我用敬語,簡。”
赫斯塔微笑,“好。”
簡單寒暄後,赫斯塔在這間略顯窄小的客廳裡走走看看。
儘管瓦倫蒂隻在這裡住了不到三個月,但這裡的布置沒有半點敷衍——這裡和千葉小姐的住宅完全相反,如果說千葉的家奉行著極簡主義,那麼瓦倫蒂小姐這裡就是極繁主義的代表。
它一看就是瓦倫蒂小姐會喜歡生活的地方,從椅子到沙發,到處是花色繁複的布藝製品。在夢一般流淌的顏色與條紋裡,在所有明亮而美麗的地毯、抱枕、掛畫與坐墊的簇擁之中,仿佛存在著無數個容身之所,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讓人坐下,沉浸,好好休息。
在低矮的老冰箱前麵,赫斯塔停了下來。
這裡的冰箱貼有好幾個她很眼熟,她有一模一樣的——那是千葉小姐從各種名字都沒聽過的宜居地寄來的紀念品。赫斯塔的手指輕輕撫過它們,最後目光落在冰箱中間的一枚女子像上。
畫像上的女人沒有五官,卻有一道連在一起的漆黑眉毛與花團錦簇的頭飾,人像下寫著一行小字:sutodie,psferrepossuaxistia
赫斯塔回過頭,“瓦倫蒂小姐?”
“嗯?”
“這是古典語嗎?”
“哈,是的。”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到最後,我們能夠承受的總是比我們想象的更多’。”瓦倫蒂溫聲回答,“這是黃金時代以前的一位藝術家,簡,她的名字叫卡羅,以自畫像出名。我很喜歡卡羅這個人,也喜歡她的畫,去年千葉路過第九區,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這個,我太驚喜了。”
“卡羅……”赫斯塔喃喃,她凝視著這行她看不懂的文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哦,這不是勸人無限忍耐的意思,”瓦倫蒂輕聲解釋,“它是卡羅對自己一生的概括,她年輕時出過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後來陸陸續續經曆了三十多場手術。在她的人生裡,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隻能臥床不起,所以她常常畫自己。
“她的自畫像充滿了各種隱喻,她畫她不斷經受折磨的身體,她的懷孕和流產,她的愛情,她的痛苦……她在畫麵裡毫不妥協地描述著女性獨有的經驗。在那個時代,這種做法非常珍貴。
“第三區核心城的前現代藝術博物館有她的畫,你有機會可以看看,那些畫麵既殘酷又熱烈,充滿了生命力——”
“……就像第九區的天氣?”
瓦倫蒂怔了一下,旋即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對!是的,就像第九區的天氣!”
門外的樓道裡傳來一陣腳步,在敲門聲還沒響起的時候,瓦倫蒂已經起身去開門,維吉爾抱著信件與包裹進屋,把它們統統放在了客廳中間的矮茶幾上。
“有你的包裹,瓦倫蒂,我猜是你訂的蝕刻章到了。”他好奇地往赫斯塔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