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嗅見微不可聞的橄欖樹——它們作為行道樹,遍布著布魯諾市的每一條街道。
在加農大道的儘頭,她看見布魯諾美術宮的金頂在熹微的晨光中沉默,而艾娃的白色彆墅也已近在咫尺,然而,赫斯塔的心卻在看見艾娃庭院的瞬間驟然沉底——
她看見院子後頭的草地上正立著新支起的晾衣架,這通常意味著值早班的女孩子們已經起來了。
她來不及多想,趁著整個院子寂寂無人,赫斯塔迅速沿著通向地下的暗門回到囚室。
地下室安靜極了,赫斯塔側耳傾聽,在確信裡裡外外沒有一點腳步聲之後,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卸下胳膊,裝回黑箱,隨後,她像往常一樣躺倒在自己的單人床鋪上,退出了子彈時間。
這一瞬的感覺如同置身於陡然加速的電梯之中,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迅速變得無比沉重,仿佛一種無形而磅礴的力驟然壓下。
她閉著眼睛,完全不得動彈。
大約幾分鐘後,地下室的門開了,阿雅打著手電從樓上走了下來。
在黑暗中,赫斯塔小心聆聽著阿雅的動作。
阿雅像從前一樣留心著步子,以免自己發出的聲音打擾到赫斯塔休息。然而,在快要走到地麵的時候,她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踉蹌著往前幾步,最後跪倒在地上。
赫斯塔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摔倒的阿雅忍住了痛,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等到這陣痛苦減輕,她才默默起身。
在離開之前,阿雅特意在囚室前看了一會兒,直到確定赫斯塔並沒有被自己搞出的動靜吵醒,她才鬆口氣,轉身走向酒窖。
同一時刻,躺在床上的赫斯塔也鬆了口氣。
大約一刻鐘以後,阿雅離開,整個地下室再度隻剩下赫斯塔一個人。
地下室沒有點燈,一切都灰蒙蒙的。赫斯塔艱難地翻了個身,仰麵望著頭頂暗淡的天花板,在短暫的失神過後,昨晚的記憶突然浮現,像海嘯來臨前驟然暴露的海岸地表。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它是從前任何螯合物、甚至是畸變者都不曾帶給過她的——昨晚,她第一次真正見識了千葉“對敵”的那一麵。
時間指向六點,艾娃出現在地下室的樓梯口,她拄著手杖,一步一步緩緩向下,直到來到赫斯塔的囚室前。
阿雅走在老人的前麵,她先是敲窗叫醒了赫斯塔,隨後又幫艾娃拿來了一把椅子,正當她要開燈的時候,艾娃喊住了她。
“不用開燈,現在這樣就好。”艾娃淡淡道,“這會兒開燈,太刺眼了。”
“好的。”阿雅應道,“有什麼事您喊我。”
艾娃欣然點頭。
等到阿雅再次離開地下室,赫斯塔才真正從被子裡出來——她潮濕的衣服和頭發已經把整片床單都印出了一大片的水漬。
“開燈吧。”艾娃示意赫斯塔擰開她桌上的台燈。
借著燈光,老人看見赫斯塔左臂上的好幾處擦傷,她右臉顴骨以下已經出現了隱隱的淤青,再過幾個小時,它會變得更加明顯。
“還好嗎?”
“沒事。”赫斯塔坐在床上,兩肘抵著膝蓋,“隻是一點皮外傷。”
艾娃望著赫斯塔,“或許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昨晚譚伊出現了畸變者警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