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她的墓前祭拜過。”
黎各輕哼一聲,她自然而然地轉過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迅速調整情緒。
“什麼時候的事啊?”
“就在她去世那年,我讀到了關於她的報道,剛好那段時間我也在烏連,所以……”司雷表情嚴肅,在片刻的停頓之後,她接著道,“如果你是她的朋友,你尤其不應該用剛才那樣的話去曲解她,她雖然年輕,但卻是一個勇敢、高尚的戰士——”
“你有沒有想象過你的葬禮,司雷警官?”
“……什麼?”
“在你葬禮上,你親友的表情,你想象過嗎?”
黎各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插著腰,整個人斜斜地站在離司雷兩三步遠的地方,“你是勇敢高尚了,但她們要看著你火化,看著你的棺槨入土……你知道一個人死了以後有多少事要辦,多少手續要跑嗎?你知道一件一件整理那些遺物的時候——”
“我是個警察,黎各,”司雷望著黎各的眼睛,低聲答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房間安靜下來。
片刻的沉寂過後,司雷突然舒了一口氣,她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不過確實有個免於心碎的辦法,想聽嗎。”
“什麼辦法?”
“以後看到這樣的人就跑,離得遠一點,彆和這樣的人做朋友。”司雷笑著拍了拍黎各的背,“往好處想,至少一起工作的時候,她們不會辜負你。”
黎各無言地瞥了道白眼,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覺察到一絲危險。與此同時,司雷也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們循聲而望,看見牆縫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蔓延。兩人上前查看,一種質地奇特的白色膠質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填滿房間的各種縫隙。
“不好——”
黎各意識到了什麼,她沒有多解釋一句,而是立刻扛起了司雷,一腳踢翻了房間的木門,重新進入了走廊。
然而眼前的走廊也已經不再是來時的樣子,它左右兩側的樓梯都消失了,隻剩下一段密閉的過道。
黎各扛著司雷一路狂奔到走廊儘頭——原本顯映著窗戶與牆紙的屏幕均已經熄滅,黎各放下司雷,以最快的速度破壞牆體。
司雷站在原地望著身邊的景象,那些如同藤蔓一般瘋狂生長的白色膠質正在迅速張開若乾層半透明的薄紗。它們覆蓋了原先的牆麵與地板,自動繞開了自己與黎各所占的位置,悄無聲息地改變了整個走廊的顏色。
一陣令人悚然的咕嚕聲響起,很快,司雷看見黃綠色的濃稠氣體從天花板上方緩慢降落,那些新風管道此刻全部成為了致命的出氣口,黃綠色的煙霧就像落入水中的顏料,以一種緩慢而飄逸的姿態漸漸在空中消散。
……芥子氣!
司雷立刻掩住了口鼻並往後退了一步,她身後黎各的動作已近乎狂暴,材質特殊的牆體已經被她半撕半撞地破開一道深口。
“司雷!跟上!”
拋下這句指令,黎各用儘全力撞向最後一層阻擋,下一刻,司雷感受到夏夜的海風,她沒有多想,短暫助跑以後也順著黎各撞開的那個洞口一躍而出。
遠處的海麵映著月光,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
司雷重新開始呼吸,並不經意地向下方投去一瞥,隻見升明號船頭的懶人椅就像一片指甲蓋那麼大……
一瞬間,司雷幾乎感到心臟驟停,但在下墜之前,她感到自己被人抓住了後領——黎各牢牢地揪住了她的衣服,並帶著她在高處飛速跳躍,平穩下降。
這一刻,司雷突然想起上次跟隨維克多利婭穿越半個譚伊的情形,在強烈的恐懼和與它伴生的巨大快樂中,司雷由衷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