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它永無止境!
至於第三個案子,多米尼克公民權利剝奪案,則持續了將近兩年,並直接促成了“裁定者法庭”退出曆史舞台的局麵。
多米尼克與其伴侶瑟拉均是荒原移民,兩人在進入尼亞行省後相識相愛,很快結婚生子。婚後,瑟拉憑借出色的頭腦開始經營香料生意,並大獲成功。為了讓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顧,多米尼克決定放棄自己薪酬較低的工作,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三個孩子的養育中。
然而當兩人即將取得第三區公民的正式身份時,多米尼克的申請卻被打回,不僅如此,他還被告知,由於過去五年沒有完整履行公民義務,他遷居宜居地的申請被徹底拒絕,即日起喪失在宜居地內一切公民權利。接下來他將有兩次申訴機會,如果兩次申訴都失敗了,他必須即刻離開第三區,重返原籍後,如果他還想進入宜居地居住,則需要從頭開始走流程。
震驚中的多米尼克很快開始了第一次申訴,直到此時他才了解自己“沒有履行的公民義務”究竟是什麼——所有進入宜居地的男性公民都被強製要求出席每月一次的社區會議。會議內容多種多樣,有時是討論社區內部的月度福利,有時會安排一部分居民擔任社區法庭的陪審,更多的時候則是接受各類培訓,小到辦理一張銀行卡需要攜帶哪些證件、走完哪些流程,大到第三區的民主治理理念與公民精神實質……
這些活動,女性公民當然也可以參與,但考慮到大部分女性還承擔著繁複的家務勞動,行省政府非常體貼地將這條男性公民們的“強製義務”修改為“女性公民可酌情參與”。
然而,多米尼克和瑟拉從一開始就誤解了這項“義務”的履行方式,兩人都以為隻要一個家庭裡有人出席即可,沒想到它竟以性彆做出了嚴格的區隔。
多米尼克問遍了左鄰右舍,這種情況究竟要怎麼辦才好。然而大家聽完都倒抽了一口冷氣——絕大多數男性遷居者都和多米尼克一樣,將這條規矩誤認為是“家庭義務”,隻不過這些男人的妻子往往連最基礎的讀寫都做不到,即便能做到,男人們也依然覺得這些和政府機構打交道的活兒應該由爺們來承擔。他們之所以沒有踩中這個大坑僅僅隻是因為一點點生活的慣性,而多米尼克則是那個走了窄路的倒黴蛋。
至此,多米尼克終於意識到他犯下了大錯由於過去他與妻子一直承擔著不同的家庭分工,這些外部事宜始終由瑟拉料理,瑟拉一次不落地完成了每年的十二次會議活動,而他則在共同參與了最初的幾次活動後徹底放手,隻等瑟拉參與活動後回家與自己分享心得。
在首次申訴失敗後,兩人這才開始手忙腳亂地聯係律師,萬幸由於瑟拉這幾年的積蓄和人脈,她的一位同鄉很快向她引薦了裁定者艾娃。艾娃少見地登門拜訪,並勸說兩人無論如何不要開始第二次申訴,也不要同意將這個案子送入裁定者法庭,而應當直接起訴當地遷居辦與警局,她會為兩人聯係幾位合適的律師。
整個案件的審理過程沒有公開,但最終的結果是喜人的瑟拉與多米尼克最終都順利拿到了第三區的公民身份。同時,在這個案件結束後不久,尼亞行省的裁定者法庭就徹底關張。
這三個案子在當時引起了許多議論,其中有一大部分針對艾娃本人——當初她之所以能成功走上裁定者的位置,離不開許多女性團體私下為她奔走拉票,營造聲勢,然而在上任之後,她經手的案子裡至少有一半是在幫助男性,甚至是有意維護家庭製度,這不啻於是一種背叛。
艾娃曾經在某一次慈善募捐的晚宴上疑似回應過對她的質疑,那段發言也是今晚被佚媞反複引用過的證據
“我所追求的從來不是屬於某一性彆的勝利,我最終期望看見的是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我可以自豪地宣稱,我餘生的全部努力都將指向這一目標。如果說我必須留下什麼忠告給在場的每一位女士與先生們,或許我可以這樣說,女士們,我們必須小心,因為這個社會對我們的每一種‘優待’,都可能變成一個套中我們頸脖的繩索,而諸位先生們,你們也需要同樣留心,因為那些套在女人脖子上的繩索,最後也會勒緊你們在座每一位的脖子。”
此外,少數對艾娃采訪的節選裡還提到了她對裁定者法庭的態度
“裁定者法庭的存在沒有意義。”
“在成為裁定者以前她翻看了很多過往的裁定案例,發現這裡的大部分案件隻是‘文明’在一廂情願地體貼“野蠻”,用一種自以為是的理解和謙卑去諒解野蠻之惡。“
“如果一件事在宜居地內被認定為惡,那麼不論作惡者是宜居地住民還是來自荒原的遷居者,量裁的標準應當是統一的。”
……但這些話全都來源不詳,網絡上也很難再檢索到有可靠信源的公開信息。
赫斯塔嘗試登錄自己在ahgas的內網賬號,希望能走內部渠道了解更多的信息,然而登錄後她才發現,目前自己的賬號處於低權限狀態,除了走內部渠道收發私信基本什麼都乾不了。
赫斯塔原想給黎各寫一封信,拜托她幫自己看看內網上有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資料或檔案,但在打開郵件之前,赫斯塔收了手——此刻她的這些檢索記錄或許也都被什麼人監視著,與人辯論、核驗事實或許還有得解釋,如果還要這樣大費周章地通過同事來收集艾娃資料,那這周三麵對俞雪琨的時候就真的很難解釋了。
麵對著電腦的空白頁,赫斯塔陷入沉思。她忽然想起過去許多次聽旁人提及艾娃時的那種陌生感,比如莫利,比如阿維納什……在這些人口中,艾娃仿佛是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