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光線的改變,就迅速讓整個谘詢室脫離了原先溫馨且放鬆的氣質。
俞雪琨今天也換上了製服,她少見地抹了發膠,將整個額前的劉海全部後梳,露出整個光潔的大腦門。
俞雪琨聞聲回頭,友好地朝赫斯塔伸手,“你來了,赫斯塔女士。”
赫斯塔同樣友好地與對方握手,仿佛兩人壓根不熟。她很想玩笑一句其實你從前大可不必反複提醒我每月月末的會麵與之前不同,但凡一個人心智正常,她就能輕易覺察到二者之間的巨大差異。
“來了。”赫斯塔指了指俞雪琨正在調適的錄像設備,“需要幫忙嗎?”
“不用。”俞雪琨遞過來一個收音器,“把這個彆在你的領子上……哦,你需要幫忙嗎?”
赫斯塔接過收音器,很快以單手完成了操作。
“不錯,”俞雪琨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看來你已經適應了沒有仿生臂的生活。”
“很難說到底有多適應,”赫斯塔在俞雪琨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這時又發現房間裡那個舒適的單人布沙發也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非常商務的皮椅,“……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基地能儘快給我配一支,低規格的就行。”
俞雪琨一麵應聲,一麵拿筆在紙上書寫,“好的,我會幫你轉達……不過你知道的,眼下十四區的各處工作站都很忙——”
“理解。”赫斯塔答道,“這不是一個高優先級的請求。”
“謝謝。”俞雪琨微笑著抬起頭,“那麼我們開始了?”
“嗯。”
“請簡單描述一下你這段時間在宜居地的生活吧,”俞雪琨輕聲道,“你感覺怎麼樣?”
“總地來說,充滿挑戰,但這個過程裡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和理解,所以度過得還算平穩……我還在學習之中,我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具體是什麼樣的挑戰,舉一些例子可以嗎。”
“這裡的生活節奏和我過去的習慣很不一樣,”赫斯塔輕聲道,“宜居地的日常生活基本遠離了一切戰鬥,大家都將這種寧靜、安全視為一種常態背景,一種理所當然的社會氛圍……這會讓我偶爾感到一些不習慣。不過某種程度上,它恰恰證明了ahgas在各個大區展開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這常常讓我在心底忍不住向我的同僚們致敬。”
“這是很正常的,很多水銀針在剛剛進入宜居地的時候都對這裡的一切感到不習慣……這一切需要時間,”俞雪琨微微一笑,“如果讓你給自己在一到十之間打分,評估自身在宜居地長期生活的可能性進行打分,你會給自己幾分?”
赫斯塔微微顰眉,“長期生活嗎?”
“對。”
“我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
俞雪琨一直在紙上進行著簡單的記錄,當聽到這個回答時,她停下筆並再次抬眸,向赫斯塔投去深深的一瞥,“你仍然渴望返回戰場?”
“未必是戰場,”赫斯塔回答,“但我確實渴望儘快返回到戰鬥序列中。”
俞雪琨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她謹慎地斟酌著接下來拋向赫斯塔的提問——她有些不確定赫斯塔究竟有沒有領會此前自己多次傳達過的含義要在評估中拿到高分的要義,就是儘量展現自己對宜居地生活充分適應的一麵……
“你的意思是,”俞雪琨輕聲道,“相比於現在,過去的生活更令你感到懷念?”
“與其說懷念過去的生活,不如說,是在重新錨定自身價值的過程中感到迷茫,”赫斯塔望著她,“宜居地裡的生活也不全是甜美的,這裡確實更加安全,但這裡的人依然置身於各種各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