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它永無止境!
“我拒絕。”赫斯塔答得乾脆,“上樓吧,樓下怪冷的。”
“……等等!”丁嘉禮兩步繞到赫斯塔跟前,“你為什麼要拒絕呢?這件事繼續鬨下去對你沒好處的啊。”
“我不要什麼好處,我就要他的公開道歉。”
“他道歉了又怎麼樣呢,你這不是慪氣嘛!”
眼看赫斯塔要走,丁嘉禮左右橫跳,攔著眼前人的去路。
“老頭子在學校裡都待一輩子了,彆的都沒什麼就是臉皮薄,這事兒真沒必要繼續鬨下去,你給個台階兩邊不就都下來了嗎?”
丁嘉禮的喋喋不休令赫斯塔煩躁不已,她自覺不管自己說什麼,到丁嘉禮那裡都能原封不動地打回來,如此兩三個回合,赫斯塔也不言語,隻默默放任丁嘉禮繼續在旁邊講著他的大道理,自己隻是不斷應和著“嗯”“確實”“也有道理”。
丁嘉禮講得口乾舌燥,但見赫斯塔似乎聽進去了不少,心下多少還有些寬慰。
“那就這麼定了,”丁嘉禮道,“明天你去找一趟校長,就說你對調查結果是滿意的,剩下的事情你和左老師私下解決——”
“我拒絕。”赫斯塔望著他,“上樓吧,樓下真挺冷的。”
丁嘉禮站在原地怔了片刻,見赫斯塔真的轉身就走,一股無名火蹭蹭躥上來。
“赫斯塔!你這個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都想不明白左老師到底怎麼你了讓你這麼記恨!他是卡著你的成績不讓你畢業了還是把你拖上了他的床?他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既不壓榨學生也沒不良品行,不過就是老家人有點迂腐,跟不上你們這些‘新時代女性’的彎彎繞,你們就要這樣帶節奏害他!”
不遠處,赫斯塔停下腳步,她慢慢轉過身,“……你說什麼?”
“我說你們都是一群瘋子!我原本還在想你多半是交友不慎,被利用了,現在看你和她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腦子裡裝著一堆主義,天天盯著自己褲襠禮那點事兒,看見個男人就覺得對方要占自己便宜,實際上自己心眼比針尖還小,沒有一點容人的度量!我說我妹妹最近怎麼老跟家裡陰陽怪氣——原來都是受了你的影響!我真是——”
丁嘉禮一拳打在身旁的轎車上,激起一陣刺耳的防盜警報,他自己被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又狠狠踢了一腳旁邊的輪胎。
“今晚我算是白費口舌,但我把話晾在這兒,你再不迷途知返,遲早要付出代價!”
說罷,丁嘉禮怒氣衝衝,打算離開,在經過赫斯塔身旁時,突然感覺胸口一緊,整個人失去平衡,被赫斯塔抓著後領按在了警報亂響的汽車上。
兩側居民樓裡亮起幾盞燈,不斷有人來到自家的陽台或客廳向下瞧。丁嘉禮忽然覺得有些丟臉,但往好處想這片小區裡年輕人不多,大部分住民都聽不懂通用語,眼下天色又暗,從樓上往下瞧未必就看得真切。
丁嘉禮徒勞地開始撲騰,試圖從赫斯塔的控製下脫離,未曾想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且她按人的角度也十分清奇,叫人就是使不上勁。丁嘉禮扭來扭去,就是找不著發力點。
又一輛車緩緩駛來,經過兩人身旁時,車窗裡伸出一個頭。
“你倆在那兒乾什麼呢?大晚上的不回家?”
“……沒事兒。”丁嘉禮認出這是樓裡的一個鄰居,眼見被熟人看了笑話,他心裡暗暗叫苦,隻得咬著牙道,“我們……玩呢。”
“玩?”鄰人看了看丁嘉禮滑稽的姿勢,又見赫斯塔臉上似有怒容,他忽然哼笑一聲,“你們年輕人……嘖。”
車又開走了。
“赫斯塔!你放手,你放手!聽到沒有?”丁嘉禮掙紮著說道,“你,你再這樣——”
赫斯塔沉默地望著丁嘉禮額上暴起的青筋,這些突起的血管下方就是太陽穴,那裡是幾塊顱骨的交接處,隻要用力擊打很容易造成動脈破裂,進而引起顱內出血……
「我在乾什麼……」赫斯塔忽地清醒過來,「難道我要殺了他?」
赫斯塔終於鬆手,丁嘉禮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兩手撐著轎車的車蓋,勉強站起身,過程中不時抬頭去看赫斯塔,那目光中既有恐懼,又有茫然。
赫斯塔先開了口。
“……你的那些話簡直是在侮辱我,我不知道你和林驕又是有什麼過節,她是她,我是我。”赫斯塔輕聲道,“道個歉,我跟你翻篇,否則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打一架。”
丁嘉禮狼狽地整理著自己的領口,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他忽然覺得天氣確實是有點兒冷了。
“不好意思,”丁嘉禮低聲道,“剛上頭了……不是針對你。”
“左文韜這件事我之前沒怎麼在家提過,就是不想讓你們擔心,你,雨晴,徐女士,丁伯父……我不想讓你們掛念,也不想給你們添什麼人情上的麻煩。現在有人找上門讓丁伯父來說情,什麼都不做你們過意不去,我知道。”赫斯塔停頓了一會兒,“但問都不問我的意見就來說服我‘各退一步’,事情沒有這麼辦的,你說是不是?”
丁嘉禮皺起眉頭,他低著頭,兩手叉在後腰上,“……其實真不是什麼大事。”
“對我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對左文韜嘛……你剛不也說了麼,在他那兒麵子是天大的事。”赫斯塔輕輕聳肩,“我無所謂的,我就要個道歉,他做錯了事在先,不能總是我退讓吧。”
丁嘉禮又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麼,赫斯塔已經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嘉禮,我上樓了,今天的事彆往心裡去,大家還是好朋友。”
丁嘉禮露出一個苦笑。赫斯塔走後,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剛才赫斯塔突然動手的時候還真有點兒嚇人……
丁嘉禮一個人站在小區的樹下點了根煙,他默默反思起今晚失敗的勸解,心裡忽然有些怨恨起丁貴生來。
今晚這點破事全是這老爺子挑起來的,他退休以後真是閒得沒事,天到晚在外麵找機會顯自己能……左文韜說破天就是一個退休返聘的教書匠,為了這麼個沒前途的老頭和赫斯塔翻臉,值麼?
虧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