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女官聞言鬆了口氣,隨後撩開車簾對外麵騎馬的一位校尉喊道,“樓校尉,殿下說可以慢一點了!”
被喚作樓校尉的中年兵士臉龐曬得黝黑,正是這次負責護送和親公主出嫁的衛隊隊長。他是個等階六的修行者,然而此時騎在馬上卻麵露菜色,聞言連平素不苟言笑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喜色。
“弟兄們,可以走慢點了!”
聞言馬車外紛紛傳來鎧甲摩擦聲和兵士們的舒氣聲。
“辛苦了。”姚女官放下簾子剛將身子收回車內,就聽坐在對麵的少女如此說道。
“不辛苦,奴婢沒什麼,”姚女官頂著渾身酸痛看向在馬車內顛簸十個日夜卻麵不改色的少女,“殿下您……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嗎?
姚女官問著這十天以來她幾乎每天都要問一遍的話。
沒錯,十天。
到了今天,距離和親公主的車隊離開貴陽已經過了整整十天。
她們麵前已然是前秦最南端的一個郡縣。
南郡。
到了南郡,就意味著和親之途已然過半。
南郡是整個山海大陸都算得上地域最廣闊的郡縣,與南楚北部地區接壤,山林密布,水國澤鄉,山海大陸最大的湖泊雲夢澤都就身處其中。
有“內陸第一大海”之稱的雲夢澤正是前秦和南楚的分界線。
說是分界線其實不準確,雲夢澤實在太大,導致前秦和南楚的分界線也因此犬牙交錯。
三十年前的南郡其實更大,其在三十年前還是楚地,在太祖皇帝統一六國後,其北方大半的地域被劃入了王畿,後帝國分裂時成為前秦國土,南方小半區域則成為了南楚的北方郡縣北郡。
雲夢澤也被兩國的國境線分為兩個部分,以北的沼澤湖泊屬於南郡依舊稱雲夢澤,而以南的浩瀚的水麵屬於北郡,因水麵巨大波瀾壯闊又被楚人稱之為瀾滄海。
天下第一大湖,雲夢澤。
還沒進人南郡,姚女官就仿佛感受到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水汽。
作為在北方長大的女子,她原本還想欣賞一下南方山林水鄉獨特的景色,然而此時彆說欣賞了,她如果沒有公主殿下的命令,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從前秦到南楚,輕車簡行至少需要一個月。
而現在才十天,行程已然過半。
而且他們還是滿載行李輜重的送嫁車隊。
聽著外麵護衛官兵喘氣的聲音,姚女官在心中沉重地歎了口氣。
沒錯,能十天到達南郡,都是因為在一個人的命令下加速趕路的結果。
看著坐在車廂內神色沉靜的少女,姚女官簡直無法將她和這些天逼迫所有人拚命趕路的拚命三娘結合到一起。
沒錯,命令整個車隊日夜兼程拚命趕路的正是公主殿下。
從離開貴陽城,從馳道轉為小路後,嬴抱月就下了死命令。命令全體車隊加快速度,夜裡也不停車休整,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南郡。
原本護衛的校尉還以為殿下隻是一時興起,畢竟連夜趕路還要加快速度,金枝玉葉怎麼吃得消,也就一時遵循了,卻沒想到這個女子的命令真的就持續了十天。
她隨著他們一起,除了吃飯洗漱絕不離開馬車,夜裡也能聽見她督促趕路的聲音,像是有皮鞭抽在所有人身上。
全速趕路,急於星火。
所有人都想問,殿下這是……
這是要乾什麼?
但公主殿下沒有告訴任何人理由,態度極為強硬,原本以為出門是他做主的樓校尉怎麼都勸不動,又不能明麵上頂撞公主,結果那名少女真的就靠極為堅定的主張,催促著所有人十天就到達了南郡。
一路人疲馬乏,此時周圍兵士都失去了詢問原因的力氣,好歹南郡就在前麵,減緩速度的命令終於下來了,也終於可以休息了。
“殿下,您真的沒事嗎?”姚女官再次問道。
“我沒事。”嬴抱月看著她笑了笑,拍了拍身邊的絨毯,“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來躺一下。”
姚女官聞言睜大眼睛,猛地搖頭,“不,不,奴婢不累。”
主子都沒休息她怎麼能休息?
“殿下……”看著神色一如既往平靜的少女,姚女官試探著開口,“南郡已經快到了,您可不可以告訴奴婢了,為什麼要走那麼快?”
畢竟和親之期是一個半月,車隊隻要在一個半月內到達即可,為何要如此急著趕路?
之前殿下麵對她的提問,曾表示到了南郡會告訴她。
嬴抱月看著她笑了笑,正想開口,“這是因為……”
她的話還沒說完,車外卻突然傳來護衛的高喊。
“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