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奇妙的一幕發生了。
那發光的碎片倏一接觸到少年的後背,立刻融化滲入其中,宛如水滴落進湖麵一般,瞬間消失無蹤。
楚彥站在一邊定定看著這一幕,灰色的眸子裡湧動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果然啊。”
他靜靜望著躺在地上的少年,自言自語道,“即便外貌發生了變化,內裡的魂魄卻一直沒有變化麼。”
如果說之前的一切隻是他基於直覺的猜想,此時此刻看到這一幕,他終於可以肯定了。
“終於,找到你了。”
湖邊靜極了,隻能聽見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音。
楚彥望著地上的那個人,眼前的視野漸漸恍惚起來。
眼前的這個“人”,或者說這副皮囊之下的靈魂。
他已經尋找了整整八年。
……
……
說是尋找了八年並不準確。
更準確的說,他和那個存在,是在八年前相遇的。
楚彥靜靜注視著地上的人影,耳邊響起嘀嗒嘀嗒的水聲。
那是通往地下的通道裡,地下水沿著岩壁往下流的聲音。
他眼前燃起一盞光線微弱的燈籠,燈籠的光圈裡,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
那是一條黑暗的,長長的隧道。
一名瘦小的少年一手打著這盞燈籠,一手摸著潮濕的牆壁,一階一階往下走。
他的動作極為小心,因為他知道他如果腳底一滑摔下去,他很可能死在這裡都沒人知道。
這裡是禪院的最深處。
是整個禪院地宮中最為隱秘,陰森,危險的地方。
楚彥站在灼熱的烈日下,整個人遍體生涼。
這是一段獨屬於他自己的,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記憶。
在這段記憶裡,有一個還沒完全瘋狂但即將瘋狂的少年,一個黑暗的、空無一人的房間,還有一團莫名其妙的,他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存在。
……
……
“阿彥,你來了。”
被母親送進禪院的第五年,他滿了十三歲。
和剛來時不一樣,他不會再在半夜哭醒,摸著身上的鞭痕喊著阿娘無法入睡。
可即便如此,每次進入那個供奉著金色佛像的佛堂之時,楚彥渾身的筋肉還是會瞬間繃緊。
“禪主。”
喉嚨像是被繩子勒緊一般難以呼吸,他臉上瞬間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恭順地趴伏到地上,“禪主,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說了多少次了,你不用向我跪拜,”金色佛像淡淡開口開口,聲音不喜不怒,“你母親看到可是會傷心的。”
“怎麼會,”楚彥臉上笑意不變,“禪主德高望重,小子是被您的威望所感,五體投地而已。”
如果剛開始他還會被這樣的說辭所惑,到現在他已經心知肚明。如果他以為他能向母親告狀,那才是大錯特錯。
在說出禪院隱秘的瞬間,他就會連人帶存在都消失,成為地下那些黑泥的養料。
就像那飛不出的蝴蝶,啪的一聲掉在泥裡,被瞬間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