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震驚和擔憂,姬清遠的氣息紊亂起來。整個洞中都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與之相對的,李稷的呼吸聲卻悠長到幾近沒有。
姬清遠打量著他這副平靜的模樣,心中對此人的忌憚上升到了極點。
不管李稷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明明猜出了嬴抱月的真實身份卻還若無其事地呆在她身邊,足以證明他的城府之深。
“為什麼這麼看我?”
李稷抬頭望了一眼,淡淡道,“覺得我圖謀不軌嗎?”
“不然呢?”
姬清遠冷聲道,“你既然知道了抱月的真實身份,那還呆在她身邊做什麼?報仇嗎?”
“不然呢?”
李稷用同樣的話反問姬清遠。之前一直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忽然笑了起來,隻是笑聲格外苦澀。
“你覺得我呆在她身邊是因為什麼?”
“你還來問我?”
姬清遠頓時心頭火起,譏諷道,“聽聞昭華君一直在尋找少司命的屍體,想將其挫骨揚灰。現在老天有眼,讓你連本人都見到了,你滿意了嗎?啊?”
“她沒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一直被瞞在鼓裡的憤怒,令姬清遠漸漸口不擇言起來。
“你想乾什麼?這一次,是不是想讓她生不如死啊?”
一口氣說完後,姬清遠不禁有些後悔,但望著沉默不語的李稷,他心腸又硬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難道被我說中了?”
出乎姬清遠的預料,麵對他的咄咄逼人,李稷卻再一次笑了。
“生不如死嗎?”
這一次他的笑在苦澀之餘,更有些無奈。
“我沒有這麼想。”
李稷簡單地回答道,“我也沒打算做什麼。”
“沒打算?”
姬清遠輕嗤一聲,“你覺得我會相信麼?”
他可不是十幾歲的孩童。
“當然不,”李稷苦笑了一聲,不等姬清遠質疑,他坦然道,“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姬清遠愣住,這人都在說些什麼?
“正如姬公子你所說,少司命是我尋找多年的仇人,”李稷平靜道,“對這個人的恨已經深入我的骨髓,我想忘都忘不了。”
在過去八年無數個深夜夢魘裡,他都是做著將匕首刺進少司命心口的夢驚醒的。
這樣的深仇大恨,如果他確定了嬴抱月就是少司命,他會什麼都不做,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姬清遠簡直要被李稷繞暈了。
這人和林抱月到底有沒有仇?
“很簡單的意思。”
李稷平靜道,“直到今日抱月離開之前,我都沒有將抱月當作少司命林抱月來看待。”
姬清遠一愣。
“我的確早就知道抱月就是少司命,”李稷淡淡道,“但今日之前,我在心裡一直沒有承認。”
奪舍也好,重生也好,都太過匪夷所思,修行者從未聽說過有前例存在。冰塔林本就是一個詭異的地方,他所看見的孟詩的記憶未必就是真實的。
總之,如若有一百個端倪能證明嬴抱月是林抱月,他就能在心裡列出一百個理由否定這些蛛絲馬跡。
哪怕嬴抱月親口說自己就是林抱月,今日之前的他,恐怕都不會承認。
“簡單地說,我一直都在自己騙自己。”
李稷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疲憊而悠長,“自欺欺人,如此而已。”
洞中回蕩著猶如歎息般的聲音,姬清遠怔怔望著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