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在深夜孤身一人踏入他的寢宮,按照地麵上隻有修行者能看見的標記一路進去的時候,發現那條路通向的並不是龍床,而是一間密室。
嬴帝孤身一人坐在密室內的矮榻上,周圍擺著數不清的架子。
有的架子上擺著各地送來的奇珍,有的擺著殘破的鎧甲,有的擺著奇形怪狀的骨頭和獸角,有的擺著結構精巧的測量道具。
離嬴帝最近的一扇架子上,擺著大量的小盒子,每個盒子裡都放著顏色各異閃閃發亮的“仙丹”。
“過來。”
年過半百的老人就這麼坐在這些架子深處,深邃的眼睛望著她。
嬴抱月從這些架子中穿過,認出了很多東西。
比如那些奇珍有不少是六國送來的祥瑞,那些染著血的鎧甲是從西戎戰場上撿回來,那些骨頭和獸角都來自於不同的神獸,有些已經滅絕了,那些測量道具則是用來繪製陣法和咒符的。
而擺在嬴帝身邊書架上的仙丹,都是不同時期由仙官、方士和巫醫們進貢上來的。
她走過這些架子,就像穿過嬴帝的一生。
這位少年天才、絕世君主、修行巨匠,就像是有收集癖一般,將他一生的所有作品都放在身邊。
她在嬴帝麵前站定。
嬴帝半躺在榻上,身上蓋著一塊虎皮。
即便這時候他孫子都滿地跑了,但受到修行境界的影響,他看上去隻有三四十歲,正當中年,隻是比他壯年的時候消瘦了一些。
同時目光也更加深沉難懂了一些。
雖然他並非等階二的修行者,但據很多官員和修行者所說,太祖皇帝身上的氣息比人神更為可怖。
可怖嗎?
嬴抱月不知道。對於太祖皇帝,她的情感很是複雜。
她敬佩這個男人,同時也讀不懂這個男人。
他壯年的時候她還小,他們之間沒有說過幾句話,嬴帝大部分時間都是來找林書白。在嬴抱月的記憶裡,他隻是林書白身邊一個高大的人影。
不知何時,他成了皇帝,成了天下的至尊。
但在嬴抱月看來,比起逐鹿天下,嬴帝其實更熱愛修行。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癡迷於修行之道,以至於對於其他東西,這個人幾乎不感興趣。
“你來了,”嬴帝睜開眼皮,看向她。
男人微微抬頭,往她身後看了一眼,“我還以為,你會叫你師父來。”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她剛剛接到密旨時的確心中一驚,畢竟皇帝深夜召她去寢宮,萬一他想做點什麼,結束所謂“三龍爭珠”的鬨劇,誰也攔不住。
嬴抱月的確考慮過要不要叫師父幫忙,畢竟林書白是這世上唯一能攔得住嬴帝的人,但她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知為什麼,她莫名不想讓林書白知道她半夜去嬴帝寢宮的事。
“你覺得,我不敢一個人來見你嗎?”
十八歲的林抱月輕聲道。
躺在矮塌上的男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輕笑了一聲。
嬴帝的笑意永遠不及眼底。
他坐起身,專注地打量著麵前的少女。
“是了,我忘了,你長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