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坐在地上,望著暴怒的男人。
說是暴怒其實也不準確,帝王之怒是非常安靜的,安靜下藏著血腥的味道。
如果換做是其他仙官,此時第一反應應該是叩頭請罪。
嬴抱月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成為皇帝後,嬴帝的性情會越來越無常。師父也越來越多的時間都待在邊關和禦禱省,而不是這個人的身側。
她小的時候經常看到這兩個人在一起討論事情,你來我往,激烈非常。
可現在這樣的畫麵越來越少了。
剛剛的確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了,還以為她能勸得動他。
嬴帝走入了歧途,師父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之所以不勸,不過是林書白早就知道嬴帝聽不進去罷了。
嬴帝已經不是過去的秦王,而是大秦的皇帝。他沉浸於自己的執念中,聽不進任何意見。
“陛下,”嬴抱月沒有下跪,但微微垂下了頭,做出了恭馴的姿態。
“微臣並非這個意思,”她軟軟地開口,“陛下雄才大略,自然能夠改變命運。可陛下剛剛也說了,丹藥傷身,微臣隻是擔心陛下傷了身體。”
嬴帝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彆裝模作樣了,”他躺回原來的位置,“你和你師父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比她會敷衍朕。”
男人冷笑一聲,“明明你心中不這麼想,裝那麼乖作甚?要是你師父在這,她已經掉頭就走了。”
嬴抱月沉默了下來,林書白並非不會偽裝,她隻是不屑於在嬴帝麵前裝罷了。
林書白對嬴帝的感情和她對嬴帝的感情不一樣。
說白了她不怎麼在乎嬴帝的身體,真正在乎嬴帝身體的人是林書白。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抬頭平靜道,“陛下聖明。”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懶得和你廢話,你說的都對。
嬴帝眼中劃過一絲厭煩之情,“你要隻會說這樣的話,和底下那些應聲蟲有什麼區彆?”
嬴抱月淡淡道,“那陛下希望微臣說什麼?勸諫您不要走邪道,好好走正途?”
“邪道?”
嬴帝瞳孔微微收縮,“你覺得寡人走的是邪道?那你告訴寡人,什麼是正道?”
嬴抱月已經明白了,嬴帝其實什麼都知道,他此時的笑容,是惱羞成怒後的笑容。
“正道本就是陛下發現的,”嬴抱月直直望著嬴帝的眼睛,毫不避諱地開口,“您剛剛也說人神的壽命遠超常人,這就是一種長生。”
“如果陛下真想長生,那就正常地走修行之道,按照您找出的那條路走下去,方為正道。”
修行體係本就是嬴帝製定的,他自己卻沒有堅持到底,反而想要通過丹藥等途徑追求長生。
這才是真正的笑話。
嬴帝靜靜盯著坐在腳邊的少女,眼神變幻。他嘴張了張,仿佛咽下去了很多話,片刻後微笑著開口。
“寡人,果然很厭惡你。”
嬴抱月後背微微發涼,卻沒再覺得有多可怖,“南楚國師也這麼說過。”
“不,寡人和他厭惡你的理由不同,”嬴帝悠悠開口,“姬墨本身就是受上天眷顧之人,可寡人不是。”
“不,寡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