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
李稷望著斯文的少年,心中歎息。
嬴珣可並非薑氏祖先那般皮厚心狠之人。薑元元的曾祖父在得到正妻家的軍隊後打下了天下,登基後不久就廢了王後,重新娶了彆人,同時殺掉了妻子的三族,讓妻族斷子絕孫,及時地控製了外戚。
這一切,都不是嬴珣能夠做到的。
但他也並非是覺得,隻有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才能成大事。
“能夠得到世家的資助,的確有可能成事,隻是殿下,”李稷望著嬴珣的眉眼,“您是否有信心能夠駕馭那些世家大族?”
嬴珣定住了。
李稷心中有了答案。
嬴珣幼年失怙,效忠嬴蘇的勢力又大部分被清洗,沒能完全繼承父親的遺產,導致他被一些隻是想利用他的人困住。
說得好聽一點,是被困在鳥籠中的鳥,說的不好聽一點,他就是個……傀儡。
因為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嬴珣繼承王位後,麵對棘手的國政,隻能全力依靠扶持他的外祖一族、前秦遺老和各個投機取巧的世家。
受助於人,自然受製於人。
他最終隻能成為一個坐在王位上的……傀儡。
“殿下,您現在可以想象出自己繼位後的模樣了嗎?”
“我……”
李稷的話沒有徹底挑明,但嬴珣已經明白了李稷的意思。
他無力地張了張,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隻能說凡事並非毫無端倪,他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卻一直被人推著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走了下去。
繼承王位對他而言,根本不是夢想的結尾,而是地獄的開端。
在那個時候,迎接他的不是大仇得報的痛快,而是他終成傀儡的現實。
嬴珣默默望著李稷,眼圈紅了。
其實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早該明白。
隻是他身邊知道這一切的人,全都選擇了對他緘口不言。
結果是這麼一個和他之前沒什麼交集的外人,向他點破了真相。
“昭華君,”嬴珣紅著眼望著他,嘴角掛著微笑,“謝謝你。”
李稷搖頭,“我不值得你謝。”
他心裡清楚,嬴珣此時已經無法回頭了。
他今日點破這一切,隻會讓這少年之後繼續清醒地受苦而已。
嬴珣身邊並非沒有有識之士,養大他的那些人,是有意地將他培養成這樣的。
教導他禮義廉恥,教他禮賢下士,把他養成一個正直善良的人,給他灌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卻偏偏不教他領兵打仗,實乾之學。
就算是那些下臣裡沒人會這些,也該告訴嬴珣他該出去拜師學藝。
可前秦遺老們偏不,隻將嬴珣困在南楚,關在屋子裡教養。
隻因這樣教養出來的嬴珣,才更好控製。
李稷目光沉下來。
那群遺老們唯一算錯的事,恐怕就是讓嬴珣去參加了初階中階和高階大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