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不知道嬴晗日為什麼癱瘓了,但作為一名君王,變成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廢人,心理上的落差會相當大。
即便是溫和善良的人都會性情大變,更彆提嬴晗日這個本來就性情暴戾的主兒了。
李稷大概能猜到嬴晗日為什麼會同意讓嬴珣認祖歸宗,甚至封其為郡王。
一切就是因為嬴珣的王族血統足夠純正。在嬴蘇活著的時候,嬴珣作為長房嫡子,地位甚至比嬴晗日要高。
嬴珣身份越高,跪在地上任打任罵的時候,就讓嬴晗日越痛快,他那因身體不便導致的扭曲內心就越能得以滿足。.
但是,嬴珣並非是個單純的受害者。
如今的局麵,隻能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李稷望著嬴珣踏出甘露殿的大門,吐出一口濁氣。
嬴珣難道不知道嬴晗日召他來宮不懷好意嗎?
能忍胯下之辱的人,所圖必然更大。
嬴晗日不是善男信女,想得到他的信任必然要付出代價,嬴珣這日日夜夜的受辱,就是代價。
前秦遺老真的不知道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李稷不信。
那群人當年都是些官場上的老油子,見過的臟事多了去了。不過為了王位,那群人覺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嬴珣不過是在臥薪嘗膽而已。
李稷在心中歎了口氣,他之前能說的都說了,他無法乾預嬴珣的選擇。
隻不過有件事,倒是還要問嬴珣。
那就是關於嬴晗日床邊燃起的那支香的事,看嬴珣當時的反應,他很可能知道那支香裡麵有什麼東西。
嬴晗日折騰了一夜剛剛睡去,周圍護衛們都鬆了勁一般懶散起來,不少人向樓小樓告假去解手,還有的乾脆倚靠著長戟打起來瞌睡。
李稷環顧了一下四周,從屋簷上躍起,斂聲屏氣地落到地麵,足尖一點,就來到甘露殿的後門處。
估計是嬴珣覺得自己一身狼藉看上去實在不體麵,離開的時候沒有從前門,走的後門。
周圍的護衛們正好都偷懶離開,李稷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嬴珣麵前。
似乎是早有預感,嬴珣看見李稷的時候並不驚訝。
即便滿身臟汙,少年依然坦然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向李稷微微作揖。
他知道對方並非是看自己笑話來的,但也做好了應對尷尬提問的準備。
他也是第一次,被除了甘露殿太監外的人看見自己那副卑躬屈膝的醜陋模樣。
真是連他在地底下的父親的臉都丟儘了。
然而就在等待著李稷的質問之時,嬴珣忽然一愣。
隻因站在他麵前的李稷忽然僵住了。
此時正值黎明,破曉的日光正好從兩人的中間穿過,光影將甘露殿分為兩半。
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李稷站在光影的深處,如同一座雕像。
嬴珣呆呆睜大眼睛。
每次從嬴晗日的寢宮出來後,他都覺得頭昏眼花,可今日他仿佛真的出現了幻覺。
就在李稷僵住的瞬間,嬴珣看見從李稷的身邊有一個明亮輕盈的身影,輕巧地一躍而過。
就在和李稷擦肩而過的瞬間,那個帶著光的影子就像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猛地停了下來。
她停了下來,轉過身。
……
……
那個影子穿著長長的祭服,卻絲毫不顯得笨重,衣服下擺從男人的靴子上擦過。
嬴珣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晨曦中轉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