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下,嬴抱月撫摸著身下城牆的岩石,手心如岩石一般冰涼。
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長城,嬴蘇說出了改變他們兩人一生的話。
他說,嫁給我吧。
嬴抱月閉上眼睛,眼睫微微顫抖。
李稷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不知道他在為何而痛,是為了嬴抱月,是為了他自己的嫉妒心,還是為了十年前那段陰差陽錯的往事。
他沒有催促,隻是耐心等待著嬴抱月講下去。
“最初我答應他,是因為他說隻是假裝成親,為我解燃眉之急。”
“他說他需要一個妻子,我需要一個丈夫,一切正好合適。婚後我不需要履行妻子的義務,他已經有兒子了,也不需要我做什麼。”
嬴抱月抬起頭來,望向茫茫荒野靜靜道,“我信了。”
“是嗎?”
李稷隨著她的目光,平靜地看向遠方,“後來你什麼時候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大概隻有上輩子內心純粹情竇未開的林抱月,會相信嬴蘇這個謊言。
以嬴蘇當時的處境,娶嬴抱月是一場巨大的冒險。不僅會得罪自己的父親,還同時被嬴昊那個小人記恨。這兩個人誰都有毀掉他的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嬴蘇冒天下之大不韙堅持要娶昭陽郡主,何嘗不是一種寧死不悔的深情。
這種情感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產生的,李稷想起阿房宮中嬴蘇寢宮和禦禱省相連的那條密道,心中微微發酸。
除了亡者林的驚鴻一瞥,李稷並沒有真正見過這個人,卻莫名能夠理解那個人的想法。
如果沒有三龍爭珠那場鬨劇,李稷覺得嬴蘇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和林抱月說出那句話。
“我……”
嬴抱月嗓子裡像是堵著什麼,“直到他離開前,我都沒有發現。”
李稷一怔,心中歎息。
他不是不能理解。
以嬴蘇的年紀和城府,他想藏,又有誰能發現他的心思?
素來溫和沉穩備受愛戴年少喪妻的大皇子和年少成名飽受爭議小他十歲的國師弟子之間……
這段情愫,太驚世駭俗,也太隱秘。
李稷望著身邊渾身僵硬的少女,猶豫片刻,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
嬴抱月一顫,抬頭看向他。
“抱月。”
李稷將她散亂的發絲彆到耳後,認真凝望著她的眼睛,“是他不想讓你知道,這不怪你。”
嬴抱月呼吸急促起來,“我明白。”
她不是會盲目責備自己的人,以她當年的心智和閱曆,即便能夠發現一些不對勁的細節,但嬴蘇不說,她隻會以為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後來她能夠理解嬴蘇的感情,是因為她得知曉了自己的感情。
隻有愛過一個人的心,才能明白彆人對自己的愛。
“我和他並非一直在一起,”嬴抱月平靜下來後輕聲道,“師父同意了我們的婚事後,我就回了邊關。”
她和嬴蘇雖然相識近十年,但大部分時間都聚少離多,隻有在她回阿房宮的時候才能相見。
她已經習慣了,每次回來的時候,他都會在同樣的地方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