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外的眾人睜大眼睛,緊張到無法呼吸。
漫天的劍影緩緩消散,露出一上一下交疊在地麵上的兩道身影。
姬嘉樹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是嬴抱月。
嬴抱月將淳於夜壓在身下,手中的劍鋒抵在淳於夜的咽喉之上。
淳於夜肩膀上兩個狼頭的其中一個已經被削去,另一個也被砍得血肉模糊,隻有白森森的牙齒還在蠕動。
從眼前的景象來看,這場一對一的戰鬥毫無疑問最終是嬴抱月的勝利。
然而令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是……
淳於夜還活著。
即便如一灘爛泥一般被壓在地上,但淳於夜的胸膛還在微微地翁動,很顯然他還有呼吸。
嬴抱月的劍鋒就壓在他的喉嚨上,隻要往下一壓就能要掉他的性命。
可是她……卻遲遲沒有下手。
嬴抱月執劍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不隻是脫力了還是怎麼回事,手往下微微壓了好幾次,卻始終沒有下手切斷淳於夜的喉嚨。
“抱月?”
姬嘉樹瞳孔微微收縮,心中浮出不詳的預感。
難道說……
“抱月怎麼回事?為什麼還不殺了他?”
周圍其他人也十分納悶,嬴珣看了一眼負手站在結界外的雲中君,渾身發涼,他生怕下一刻眼前的戰況就被扭轉了。
連他一個低階修行者都知道在這種生死之戰是不能猶豫的,隻要有一絲猶豫都有可能被對方反殺。
按理說嬴抱月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無論前世今生,少司命殺人素來下手乾脆利落,怎麼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停住了?
“抱月,快動手啊!”
“等下萬一被這怪物反擊了怎麼辦?”
然而結界中的嬴抱月整個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望著身下淳於夜的眼睛一言不發。
“抱月……”
“抱月的手……在抖?”
姬嘉樹望著結界中的兩人,心臟猛然漏跳了一拍。
他實在是太熟悉嬴抱月的一舉一動了。即便從側麵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從細微的肢體動作上,他從嬴抱月的身上感覺到了巨大的痛苦。
為什麼?
嬴抱月她麵對淳於夜……居然下不了手?
從南楚到西戎一路走來,淳於夜不知道對他們下了多少次殺手,更是不知道暗算了嬴抱月多少次。此人殺人如麻罪不可赦,此時又和邪神徹底融合,根本不能算是個人。
麵對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為什麼嬴抱月會下不了手?
騰蛇站在結界內看著這一幕,也十分震驚,“抱月?”
祂比誰都清楚,嬴抱月心慈卻並不手軟。
哪怕是她親手培養起來的手下隻要犯了原則錯誤她都會毫不猶豫砍了對方的腦袋,哪怕自己痛苦不堪,但隻要她覺得這個人有罪該殺,她就能下得了手。
以淳於夜的罪孽,這人絕對是該死的,可為什麼嬴抱月會猶豫?
“果然。”
“你果然對阿夜下不了手。”
在一片寂靜之中,隻有雲中君的笑聲打破了一切。
笑夠了,他靜靜望著嬴抱月想壓卻壓不下手,目光中湧動著看不懂的情緒,“你看過這家夥的記憶了嗎?”
嬴抱月沒說話,她仿佛什麼都聽不見,隻是死死握著劍,望著身下之人的眼睛。
周圍的世界仿佛和她隔離了開來。
淳於夜眼角的黑泥已經退去,雙眸重新恢複了碧色,他全身的經脈幾乎都斷了,氣息奄奄。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將至,少年的眼中沒有恐懼,居然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那雙碧綠眼眸看上去居然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純淨。
看著這雙眼睛,嬴抱月仿佛回到了那個雲霧森林的夜晚,在篝火邊第一次看見這雙碧瞳時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