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容音沉默了。
“我不知道,”她抬頭看向窗外人跡罕至的街道,輕聲開口,“但是,應該很多吧。”
歸辰帶她來的這座酒樓她是第一次來,剛進來她就發現這棟酒樓裡到處都是刀劍留下的痕跡,所有人身上都有傷,更多的傷者躺在後麵的廂房裡。
在這裡住的這兩天,每到深夜穆容音都能聽見傷者們痛苦的哀鳴。
那是一種令她渾身發抖的聲音。
她聽服侍她的下人們說,這一切都是雲中君造成的。
雲中君帶著禪院弟子偷襲了流雲樓和山海居,抓走了南楚國師的大兒子,血洗了這個地方。
而這個事件,還隻是此人所作惡事中極小的一件事。
據說七年前長城城破和大司命身亡的事都和禪院有關,在那一場浩劫中邊關到底死了多少人,難以計數。
在這些人裡,又有多少人是全家都死在了戰火中?
嬴抱月望著穆容音放在窗棱上顫抖的手,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不需要再說什麼,穆容音懂的都懂。
“你說想要見他,可見到他之後呢?”
嬴抱月凝視著穆容音的眼睛,“他點名要拿你去換清遠,你覺得他見到你之後,會放你回來嗎?”
穆容音苦笑,“大概不會吧。”
說實話,在從姬嘉樹那得知雲中君要她去換人質的時候,穆容音十分吃驚。
“殿下,”穆容音抬起頭,“我其實沒想過,他還會記得我。”
當年金家出事後,她就消失了,彆說為他求情了,連書信都未曾再給金雲送去過。
就在金家被滅門後,她不僅沒有為他披麻戴孝,還在半年內就轉而跟歸家定了親,連孩子都生了兩個。
站在金雲的角度,她大概隻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吧。
“他是還記得你,隻是……”
嬴抱月望著穆容音,有些猶豫該不該將不好聽的話說出口。
雲中君想再見到穆容音,可未必是戀人之間甜蜜的重逢。
“殿下,我知道您要說什麼,”穆容音歎了口氣,“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
雲中君此時對她的執著,並非一定是出於對過去戀人的愛。
還有一種可能,是出於刻骨的仇恨。
這種可能性反而更大。
另嫁人生子的她,對他而言是一個背叛者。
金雲要見她,未必是要談情說愛,更可能是一場複仇。
當初滅金家滿門的太祖皇帝已死,遍觀山海大陸,此時那個人還能找到的仇人,恐怕隻有她了。
“殿下,”穆容音忽然開口,“那位鬼華君,大概多大年紀?”
嬴抱月一愣,“大概十五六歲?和歸辰差不多年紀。”
“和辰兒差不多年紀啊……”
穆容音雙手顫抖了一下,再次看向窗外,目光有些苦澀,“他後繼有人,也挺好的。”
嬴抱月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雲中君對淳於夜的所作所為,真的是一個親生父親會對兒子所作的嗎?
這隻是一場更大的悲劇。
“金雲沒有善待這個孩子,”她想了想還是開口,“他將這個孩子獻祭給了邪神。”
穆容音的手指猛地攥緊,“那這孩子的母親呢?”
“已經過世了,”嬴抱月道,“他的母親是淳於瀚的妹妹,和淳於瀚也育有一子,但那個兒子後來被淳於夜所殺。”
穆容音的手顫抖得更厲害,“西戎人……他……”
“過去的十幾年裡,他一直活在地獄裡,”嬴抱月注視著穆容音的眼睛,“但他也將無數人拖入了地獄。”
雲中君所作的那些惡事實在是太多沒法一一告訴穆容音,但嬴抱月相信,對方能夠想象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