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部學校裡麵,每一個人發放鎮定劑的標準配置都是一個月兩管。但是因為卡西亞的身份有些特殊,十六根抑製管的他對鎮定劑的要求好像很大,他的數量為三。
“若是感覺身體有什麼不對勁,對鎮定劑的需要量還不夠,可以直接過來後勤部填寫申請表申請額外的數量。”那個時候的後勤部人員對他說,這是隻有他才能有的特殊待遇。
在學校裡麵呆了三個月的時間,以前什麼都是一頭霧水的他也算明白了一點東西。消失的諾兒是什麼身份,他還是不知道,但是通過當初他抱起諾兒時感覺到的不同尋常的重量,就已經說明了諾兒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
諾爾也是一個手術者,自己能進來軍部學校大概也全是因為她吧,當初他自己身上幾乎所有的錢都被列車上的管理者拿走的時候,她一直都是在身邊看著的。那個時候他自己的情況,也隻有諾兒會那般清楚了。
思緒飛舞的時候,幾個人正從遠處趕過來。
被握在手掌裡的每一根嬰兒小指母粗細的高強度玻璃管子上,都安裝有很短的一節針管。四管好像散發出光彩的鎮定劑被他全部拿在手上,然後就慢悠悠地一管一管通過手背上自然鼓起的頭靜脈注射進去。
卡西亞的手有點顫抖,血肉模糊的手掌抓住細小的管子都很麻煩。注射的速度很慢,但是當全部鎮定劑注射到身體裡麵,時間也不過三四秒鐘。
如同荒蕪的草地在經曆了萬年不變的秋季與冬季的折磨後,一下子迎來了細雨連綿不斷的暖春,也像陡峭的山脊讓山兩側的植被麵貌發生陡然變化一樣。鎮定劑裡麵蘊含的物質果然不是普通食物那裡獲取的力量可以比較的,蘇卡琉斯口中說的吞噬同類來獲得成長與力量也並不是胡亂而沒有依據的話。全身舒適的感覺讓卡西亞現在就想要活活生吞一頭龍類下來,雖然他沒有見過它們到底長成什麼樣子。
“當初的諾兒也該是我剛才那樣的狀況吧。”卡西亞模糊見到了前方出現的幾個人影,嘴巴張開一個字一個字說著,沒有對他們的出現做出任何表示。
他閉上了眼睛,似在回憶重列上與諾兒極為短暫的記憶,“當時的她也許比現在的自己還要無助,沒有鎮定劑,沒有充足的食物,隻有每一天不多的溫水與味道並不怎麼好的麵包。除了靠著睡覺休息來恢複不多的體力,沒有任何辦法來改善當時的處境。”
“諾兒現在在哪裡?”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荒野上的建築舊址上,幾個人相互堤防著卻又隱隱站成一個圓圈,將卡西亞包圍在了裡麵。
卡西亞鬆開沒有了皮膚的手掌,它好像被鐵刷子刷過幾遍,上麵滿是細密的紅色肉絲,毛細血管已經被堵住了,鮮血沒能再流出來。四枚鎮定劑空管落在腳邊沒有綠意的草地上。
名為“鎮定劑”,其實全部都是龍類血液裡麵提取出來的完美進化物質。在通過手術獲得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同時,肯定會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失去。交易的天平永遠都是平衡狀態,更不用說軍部學校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戰爭機構。
他們從進入生物樓地下實驗室的時候,就注定了這一輩子都要成為那個小小的裝著熒光藍色鎮定劑管子的奴隸。多少人能在最後活著跳出這個無形的牢籠,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統計,沒有人記錄。或許在軍部學校的超級分析機裡麵,會有幾顆精致的齒輪組合來代表著相關的資料記錄,但是他自己也不是程式員,並不能入侵那樣複雜的齒輪組合機構。
可能裡麵還會有諾兒的相關信息,就連自己腦海中印象快要消失的父親,興許都能被找到。他閉著眼睛,嘴角露出笑意,淺淺的酒窩裡麵好像盛滿鮮血的紅色小泉。
“自己現在想這個做什麼?”卡西亞搖搖頭,思緒在一瞬間回來了。
他睜開眼睛,紅色的眼白變成了金黃色,黑色的渙散瞳孔再次成為了跳躍舞動的火焰,深紅色的十字瞳孔裡麵是比鮮血還要妖異的濃鬱顏色,觸目驚心,映射進去的東西都被它鍍上了屬於它的光芒。包括了眼睛視野擴散出去的近乎半圓形狀的視野,也包括那幾個猛然向著他衝擊過來的人。他們同樣燃燒著十字瞳,同是手術者,兩者見麵,不是朋友,好像就一定會是對立麵的敵人,最後大家都會為了都市傳說拚殺,現在先埋葬一個隻是以後殺戮的開端而已。
“擁有十字瞳孔的人必將相互殘殺,無論敵人還是夥伴。打上了它的烙印,即便不是你們自己自願,但是直到你死亡,這場持續了幾百年的殺戮盛宴依舊不會有消停的跡象。你自己唯有拿起腰間佩戴的利劍,才能捍衛你自己的生命。”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孛鋃教練說中了,是他提前預測到了這些事情?當然不是,隻是他比我提前經曆了這些事情而已,那些話都是以往的經驗罷了。”卡西亞笑著。以前他還覺得孛鋃就是一個話嘮中年大叔,但現在看來,卻是一個粗糙之下有著精密構造的睿智老師。
手槍沒有了,子彈沒有了,剩下的隻有腰間緊緊佩戴的匕首,冰冷與安靜,沉默與堅韌。血肉模糊的手掌緊緊握住了它,痛覺並沒有傳過來,神經因為頻繁的電感傳送而有些懈怠的感覺。
“來吧,即便我現在是一個人。”卡西亞張開嘴巴說話,雪白的兩排牙齒成了紅色。
前麵的景物變得清晰,聽覺暫時是不能恢複了,視力的捕捉能力與視野的寬闊將是卡西亞能否逃出包圍圈的關鍵。來到這裡的手術者隻有六個人,他們的手術規格不是完整,各項身體能力數據肯定會多少有些缺陷。
而且,他們身上沒有抑製管,身體狀況可能比十六根抑製管的他自己還要差,有機會。卡西亞的身體很亢奮,鎮定劑的效果就像給快要熄滅的火焰加上了新的燃料,現在正燃燒得旺盛,那是生命的火焰。
前麵一人拔出了手槍,純黑色,規格比普通手槍大上一個號,槍口正對著卡西亞的腦袋。
“白金。”卡西亞腦海裡判斷的訊息一閃而過,傾斜的腳步帶著身體移開,子彈擦著他的太陽穴飛過去,那裡能感覺到一絲子彈摩擦空氣的熱量。
其餘五人的速度也很快,百米速度在爆發下能達到三四秒。他們沒有使用槍械,近距離拚殺想要鎖定同樣是手術者的人,除非槍法真的了得或者身體被限製在了極小的範圍裡,否則以十字瞳的動態視力,捕捉槍口的射擊點來判斷子彈的彈道,這並不是什麼難事。普通人尚且能將這樣的事情做到很好,手術者則更加擅長這樣的技術。
卡西亞折身就跑,幾個人都很默契,現在將矛頭全部對準了他。
他隻能尋找機會挑著落單的人打,匕首雖然不是他的強項,但是使用起來卻也比這些走私商人靠金錢製造出來的半吊子手術者們好很多。
一個人找出機會突擊到了卡西亞的背後,手裡握著厚實的戰術刀,放血槽彰顯著它粗糙卻又精密的矛盾美感。刀尖對準了卡西亞的後背心,就要落下時,從側方傳來了不詳的空氣顫音,他撇過的眼睛看見了幾條從高處激射而來的錯落有致的空氣彈道,將自己後退的路封得死死的。
連忙閃身往前靠一點,但是身體移動的精度還是差了一些,一枚狙擊子彈擦破了他後背上的衣服,在那裡留下一條血痕。然後他的注意力放回眼前時,眼睛裡一瞬間之前的後腦勺影像變成了一張布滿鮮血的臉,一把冰冷的匕首正從他自己的心臟裡抽回去。
心臟處的肌肉自動迅速收縮,但還是不能抑製住高壓血液噴射出來的。
僅僅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血液係統裡的壓力就下降了一個階段,他感覺全身無力,若是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或許還能有救。但是卡西亞沒有給他機會,在刀抽出心臟後的一刹那,刀刃劃過弧線又割破了他的頸動脈,鮮血如同噴湧的蒸汽煙柱,不到半秒的時間就讓他流出了四分之一的血液。
戰鬥還在繼續,但是他提前倒在了地上,五六秒後便徹底死去了。
卡西亞從那裡抽身出來,雖然聽不見傳過來的槍聲,但是他知道卡拉就在這附近。六人的包圍撕開了一條口子,卡西亞借著機會立馬往那裡跑,拖著五人尋找個個擊破的機會。身體還能在抗住一會兒,排斥反應全開讓他力量如同澎湃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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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又給狙擊槍上了膛,瞄準鏡裡,卡西亞的情況很不好。雖然速度、力量與刀法相對於其他人都很不錯,但是他的腳步很亂,失去了聽覺的他幾乎沒有了本應該完美的平衡性,在剩下的五個人包圍下,落敗死亡也隻是一刀的事情,發生的時間比一秒鐘還要短。
狙擊槍已經被他們注意到了,接下來想要再次用普通子彈鎖定一個人的身體會變得更加困難。可是她帶著的白金子彈隻有十顆,加上普通子彈不到四十發,情況並不是偏向他們這邊。
而這時一人脫離隊伍,竟是向著她的方向疾馳而來。
卡拉嘴角拉出弧度,她認出了那一個人,是下午在弗洛斯地麵基地上偶然遇到的手術者。沒去管尚且離自己還有些距離的那名年輕女子,狙擊槍繼續在遠處幫著卡西亞減輕壓力。
這可是她重要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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