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下意識對準了樓道,才放開的手指又被迫壓在了冰冷的扳機上,手上出來的仿若粘液的汗水還沒有來得及在衣服上擦乾淨,和冰冷混合起來的感覺讓他們感覺很彆扭。
他們屏住了呼吸,心臟的跳動也被強製性地壓了下去。眼睛裡的視線從黑暗裡穿透了出去,一起看向了同一個地方,那是樓道的拐角位置,折形樓梯的小小停歇平台。
一隻腳突兀踏進了他們的視野裡,然後是整個人的身體。十幾束燈光一瞬間全部打了過去,樓道裡昏暗的光線變成了熾白的顏色。走上樓梯的人下意識眯起了眼睛,隨即就用他自己沾染滿鮮血的手遮擋在了眼睛前麵。並不顯得壯實的身材,最常見的短頭發,身上各處混雜著鮮血,臉上是痛苦與疲軟的表情,腳與身體同樣微微彎曲著,有間歇性地短暫抽搐。站著的人身後還拖著另外一個人。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並且好像是受了重傷,整個身體都沒有力量的癱軟了下去。腦袋被埋在站著的那個人的懷裡麵,一隻手從他的手臂下麵把他環抱起來,支撐著他柔軟的身體不會躺倒在樓梯上。
被環抱著的那一個人身上還在流著鮮血,地麵上就這短短的不到一兩秒鐘的時間裡,就滴落上了很多血液來。
“快拿醫療器具,來幾個人扶一下,隻是內臟出血嚴重,動脈被傷及了一點,及時止血,這個人還有救!”聲音異常嘶啞,還伴隨著一兩聲咳嗽,根本無從判斷音色是屬於哪一個人的。
燈光下這個人很急,腳步爬上樓梯都很吃力,但是在他們的眼睛裡卻有一種異常迅速的感覺。看不見臉,但是身上的服裝與體型說明著他正是其他隊伍的人,無論是臉部露出來的表情,還是爬樓梯時搖搖欲墜下的身體,以及那些鮮豔的血液,這些都不是假的。
鮮血順著屍體的拖動在樓道上留下一條鮮豔的痕跡出來,沒有管樓道上那些人口中“站在原地不要動”的嗬斥聲音,卡西亞剛才透過手指縫隙已經看清楚了這裡到底有多少人來,通過十幾束燈光的光源也掌握了他們每一個的位置所在。他埋著腦袋繼續往上爬著樓梯,這一場表演正在越來越趨於真實,音樂聲音也將在不久後交互響起來,那時便是這一出舞台劇最為精彩的地方。
小隊的隊長心裡本就有些猶豫,但是想到剛才廣播裡的內容,看著已經走到了樓梯上一半的那個拖著重傷傷員的人,最終心裡還是歎了一口氣。
向著一邊的人打了一個手勢,他說道:“快過去幫忙!先止血,動作輕點。”
一直看著他等待命令的隊員在這時終於舒緩了一口氣,僵硬的手指撤離出了扳機的位置,幾個人動作流暢的收起體積頗大的火銃,掛在身後。站起身一麵摸自己身上帶著的應急用止血紗布,一麵幾步跨進了樓梯裡麵,去攙扶那兩個看上起都快要不行的傷員來。
歎了一口氣,卡西亞埋著的臉上麵,十字瞳孔緩慢展開,心裡也默默說了一句“謝謝你們的好意,我會永遠記得的。”
而手上的動作也沒有一點猶豫,或許些時候陌生人之間的爭鬥與殺戮就是這般無常吧。理由什麼的真的不需要太過於充分,往往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大家腦袋裡想的都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子彈打中對方,以期殺死敵人也是說不一定的。
小隊隊長這時也終於緩和了心情。收起火銃,冰冷的鋼鐵殺戮槍械即使被他握著這麼久,上麵也沒能留下任何溫度。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他也正走向那兩個傷員,準備親自過去幫忙處理治療傷勢。作為小隊長,他的經驗更加豐富一點。
但是雙腿得到命令剛走出不到一步遠的距離,身前恍惚間好像就多了一道雄壯的身體。其實不是身體真的看上去有那麼壯實,隻是那具身體給他的感覺讓他覺得即便看上去是標準的人類身體,但是裡麵肯定蘊含著人類絕對不應該具有的強大力量。
十幾個收起了火銃的隊員注定沒有了再去扣動扳機的機會。但是最後槍聲還是在第五樓層響了起來,那是卡西亞故意壓下扳機射擊的,聲音交互混亂,甚至其後幾秒鐘的時間,整幢大樓的周圍還能聽到劇烈的爆炸聲響。那是鋼殼炸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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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底樓那裡傳出槍擊聲音的時候,娜塔莉就毫不猶豫地站起了身子,命令了一個人繼續留在樓頂觀察周圍的情況,她與其他兩個人匆忙趕往樓道下麵。但是無線電設備裡隨即傳來了通訊的聲音,娜塔莉首先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她把自己的速度降了下來,因為手術層次與階段的不同,她領先了身後的兩個人跑在了前麵。樓道裡還未消散完全的火銃的槍聲餘音讓她麵色很凝重,等到她落下幾層樓梯的時候,鋼殼炸彈爆炸帶給大樓的微微震顫更讓她心裡一跳。將狙擊槍掛在身後,她拔出手槍跳到第五樓層與第六樓層之間的樓梯上時,此刻安靜的周圍也隻剩下了外麵傳來的落雨聲音。
舉著槍,娜塔莉的眼睛裡,下麵的樓道中全是被鋼殼炸彈破壞得麵目全非的屍體,幾把火銃上的燈具幸運的在鋼殼炸彈的碎片下存活了下來,給這一片寬敞的樓梯裡貢獻著頗為充足的光線。
沒有重傷人員的呻、吟,屍體上甚至連無意識的抽搐都不存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他們已經完全死得透透徹徹了。
看著眼前景象的娜塔莉正在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身體裡本能傳來的危險信號讓她毫不猶豫地往前挪開了一步,同時看向第五樓道的腦袋也跟著偏轉了過去。手槍調轉過去想要開槍胡亂射擊壓迫危險源頭遠離自己時,轉過去的視線裡麵卻已經被一道人影完全占據了。
難怪自己沒有絲毫察覺,原來敵人並沒有穿鞋子。思緒裡麵這個想法浮現出來的時候,那一雙微微偏向白色一點的雙腳已經朝著她的身體踢了過來。雖然往前挪動了一步讓身體上承受的力量衝擊減小到了最小,但是那一雙腳提落她手上的手槍後,仍舊帶著巨大的力量抨擊在了她的身體上。
身體近乎是被拋下樓梯的。但娜塔莉在這時也充分展現了作為一名女性來,身體相對輕巧與柔軟靈活的特性。細微的控製沒有讓她硬生生的摔下樓梯,而是以一個正常的姿勢落在了地麵上。雙腳連續輕點了地麵幾下,在瞬間卸去身上多餘力量的時候,她也拉過狙擊槍,在落地的時候剛好調整完了狙擊槍的位置,身體順著衝擊下樓梯的力量做出一個大回轉,雖然每一步都很勉強與匆忙,但是腳上的幾個步伐還是讓她的身體轉了過來,麵向了身後的樓道。
娜塔莉沒有去瞄準目標,甚至眼睛裡麵的圖像都還是紛亂的時候,她就想著必須得開槍才行。狙擊槍是從卡拉那裡得來的,無論是槍械本身,還是那幾十發子彈都經過了重新改裝。這讓這把狙擊槍射出的每一發子彈的威力都是非常巨大的。
隻要擦到一些邊,自己就有反擊的機會。娜塔莉的手指遵循著熟悉感覺向著狙擊槍的扳機那裡摸過去。但她的全身在這時震顫了一下,因為她摸到的不是扳機,而是一隻溫熱的手,上麵還有一些黏糊糊的東西。扳機已經被完全搬彎了。
眼睛裡的圖像在這時也轉換成了眼前的畫麵,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隻有一雙正對視著她眼睛的火紅色十字瞳孔,此刻充滿了娜塔莉的全部視野範圍。敵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穩穩站在了她麵前,並且距離還是如此之近。
“遭了。”娜塔莉心裡下意識驚呼出來,隨即就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一隻鋼鐵般的手掌握住,身體被提起來的時候被動著猛然朝著一旁的樓道牆壁撞擊過去。上麵鬆軟的石灰牆皮一塊塊脫落下來,露出大片灰白的燒磚。身體上的骨頭劈啪響著,就像老舊齒輪上的摩擦聲音。腦袋也被撞得疼痛不已,出現了短時間的恍惚狀態。
等到娜塔莉因為呼吸急促被迫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樓道裡麵了,好像置身於一片廢墟之中,周圍的牆壁上到處都是猙獰的彈孔。
這裡是卡拉的房間!娜塔莉反應過來,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依舊懸浮在空中,喉嚨被壓迫的感覺仍舊存在,身體上到處都是劇烈的疼痛。眼睛往下看去,一張冷漠的臉上,那一雙驚人的血紅色十字瞳也正仰視著她自己。瞳孔裡麵壓製不住的暴躁氣息讓娜塔莉沒有選擇去做多餘的動作,因為她知道隻要自己一有這個念頭,那一隻手掌定會毫不猶豫地捏碎她的脖子。臉上一麵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她一麵看向破爛的金屬門那邊,期望著她身後的兩個手術者來救她。
“不用看了,你身後的那兩個人已經死了。”卡西亞看著娜塔莉的臉,冷冰冰地說。
“還有不用想著靠這張臉來讓我手軟,我已經看得習慣了。”卡西亞麵無表情,“回答我,卡拉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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