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懇的臉麵上帶著純真,這可不是撒謊。若是撒謊,也隻能說他們對於臉部肌肉的控製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了。兩人真誠地看著羅伊特與娜塔莉,等待著他們接下來的回複。普諾斯與阿黛娜在一旁看著門口的兩人笑著。作為旁觀者,當然很清楚地知道這兩個人並不是口說胡話,那隻是他們真的這樣純潔而已。或者說成太遲鈍也是一種未嘗不可的說法。
這是普諾斯喜歡看見的事情,羅伊特的人被這兩人全部殺掉了,現在連羅伊特與娜塔莉本人也不能活著離開這裡。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隻要不是自己的敵人,就有成為朋友的可能。
羅伊特與娜塔莉徹底僵硬在了房間裡的燈光下,沉默如同外麵的雨幕一般降臨在了這裡。思緒紛亂,不知道應該想些什麼,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隻是盯著對方的臉,以及他們手上剛才還對自己惟命是從的管理者與仆人的腦袋,羅伊特、娜塔莉兩人知道自己與麵前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而正是源於這份差距,才讓他們想著隻能靠著家族的名頭來威懾對方。一如同以前任務的時候,靠著卡拉的名字來活命一樣。
但是好像這個美好的想法失敗了。
對方真的知道梅瑞迪斯這四個字所代表的含義嗎?羅伊特的眼睛開始在兩個人壯實的身體上掃蕩著,但是他並沒有發現任何屬於四方勢力中的標誌。衣服是粗布衣服,寬鬆的褲子,材質一看就知道是屬於苦力工常常穿著的那種。鞋子也是膠鞋,被他們兩個的腳掌撐得滿滿的,似乎隨時會崩裂出來。
自己禮服上一塊衣料的價值,可能就比他們兩個人身上所有的東西值錢吧。羅伊特現在腦子裡想的還是這些東西。
“怎麼不說話了,難道剛才是我們語氣太嚇人了嗎?”兩人明顯沒有發現羅伊特眼睛裡正流轉過去的光芒,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屑去注意羅伊特的表情變化。
一旁的普諾斯腫脹著臉看著羅伊特臉上的表情,作為曾經知根知底的同伴,幾年時間除了身體,其他地方根本沒有任何長進的羅伊特,普諾斯還是能輕鬆摸清楚他心中的想法來。
臉上露出笑意,腫脹的臉看上去更胖了。即使自己現在還被綁著,但是他也不想放棄這一個可以去惡心彆人的機會。羅伊特不是想知道什麼是絕望嗎,那是由很多種情緒混合起來的。作為孩童時期親密的同伴,他覺得自己應該幫羅伊特一把,特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那一張嘲諷的臉完美地進入到了羅伊特的視野裡。普諾斯作為一名醫師,對於人體臉上肌肉的控製方法可是極其精通的。雖然不能做到生動,但是卻能做到具體。在一旁變成了啞火老鼠一般的羅伊特,額頭上冒出一點點汗珠,臉龐與耳朵,甚至還有脖子,全部在這一瞬間變得通紅起來。剛才來這裡的氣勢與氛圍變成了對他的最好反擊。
“你不要太得意了。”羅伊特再度緊緊咬著牙齒對著普諾斯說道,他看了一眼門口邊上的兩個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心裡在決定著什麼來,“我再說一次,我們可是梅瑞迪斯家族的人,你們不要、、、”
但是話語沒有說完,一道黑色的影子就已經從他的臉龐邊上飛了過去。那是右邊的人手上提著的一個腦袋,這時被他當做了投擲的東西,朝著正在說話的羅伊特的側臉猛烈扔了過去。幾乎是擦著羅伊特的臉,他身後頓時也傳來玻璃窗戶破碎落地的聲響。冰冷的風找到了入侵這裡的宣泄口,和著雨聲灌了進來。羅伊特與娜塔莉他們同時打了一個寒顫來。半張著的嘴巴也停在了那裡,不再有任何動作。
他們感受到了門口兩個人身上刹那間升起的怒火,還有他們身上帶給兩人的無孔不入的黑色恐懼。
“你這人真是煩,一個家族,一個姓氏有必要重複著說這麼多次嗎?我都說了,我們的腦袋雖然不好使,但是隻要記過,聽過的東西,都會記得清清楚楚的。都能找到去你家族那裡的路線了,你還在那裡強調這幾個字乾什麼啊。不相信我們?我們可不是會說謊的人,開頭就給你說過了,你能好好聽人說話,然後再回答我們的問題嗎?”右邊的人皺起了眉頭,“你這個人可真不誠懇,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
“對,”左邊的人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覺得什麼,能給我說說嗎?”充滿興趣的聲音,這時從走廊裡傳進了屋子裡。
堵在門口的兩個人臉上頓時一正,連著站著的身體也站得更加筆直起來。他們各自往一旁踏出一步,在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已經給這聲音讓開那一扇靠著他們身體堵起來的門了。
“團長!”兩人的聲音很洪亮,“我們知道你過來了,於是提前打開了門迎接你。門是剛打開的。”
沒有經過任何的事先商量,兩個人卻能靠著之間的默契,無論是在吐字,還是在每一個字的發音、速度和音調上,都保持著驚人的一致。
“真的嗎?”聲音裡明顯是不相信的語調,但是卻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一個小女孩這時站在了門前,看著屋子裡說。
“肯定是真的,團長你不信可以問問他們。”兩個人眼睛平視著,卻都沒有往身後看那一個小女孩來。他們心虛。
“喂!”兩個人這時看著呆滯的羅伊特,“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但是注定沒有回答,羅伊特已經被剛才的那一道攻擊驚嚇到了。刮過臉龐的那陣風帶走了他的所有力量,還能站著,隻是因為身體完全僵硬了。
“他就是羅伊特嗎,麥格裡?”小女孩的身高隻有十二三歲的模樣,並不是很高,或者說是完全沒有達到應有的身高水平。微微抬起頭,才能看見羅伊特的臉來。而羅伊特身後的燈光也直直照射進了她的眼睛裡。
“麥格裡,他站直了身體看著太累了,能讓他躺著嗎?”用手遮了遮眼睛,女孩說道,臉上說不上有什麼表情。但是這好像是一個信號,女孩身邊的人一瞬間也全部失去了表情。
話音剛落,便聽得兩聲劇烈的悶響。兩顆被投擲出去的腦袋在地上滾出好遠,然後撞在了牆角上。而隨著一聲痛苦的聲音,羅伊特也倒在了地上,雙腳在這時完全彎折了過去。那是扔出的頭顱上巨大的力量照成的結果。幾個人早就對女孩的意思心領神會了。
握緊了拳頭,羅伊特在地上掙紮著,發出痛苦的嘶吼聲音,血紅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四個人,“我可是梅瑞迪斯家族裡的人,我的祖父是家族裡的一名實權長老,你們這些人絕對逃不掉家族的追捕。不管你們救了卡拉藏到哪裡,家族都會找到你們!”可能是神經裡的痛苦短暫地戰勝了恐懼,羅伊特咬著牙齒,一麵呻吟著,一麵怒吼著,“你們都得死,都得死。你們敢這樣對我,你們、、、”
何其的相似,隻是這一次頭顱換成了麥格裡的腳。力量把控的極其精妙,一腳隻是踢歪了羅伊特的下巴,但沒有傷到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分毫。
這裡可沒有人想要聽他如同將死烏鴉嘶鳴般的廢話。
“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電規管裝置,還有一個家族裡的實權長老為什麼會讓你膨脹成這樣子。難道你們家族裡沒有清理機構嗎?你這樣的東西多留一天,對家族的危害可是會持續性增長的。就好像現在,因為你的一句話,你們家族不僅僅多了一名敵人,還會再損失一個長老。”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俯視著看了看地麵上的羅伊特一眼,“麥格裡,那個裝置還在嗎?”
“我認為可能還用得到,就沒有破壞它們。”麥格裡說,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機器,正是用來近距離追蹤電規管的無線電裝置。完好的狀態,上麵的數據沒有變化,一直保持著穩定。
然後女孩在所有人的眼光裡走到了卡拉的身邊,身高剛好比病床高了一個腦袋多一點。伸出小小的手掌,女孩一麵說了句“你好啊,美麗的小姐”,一麵觸碰到了卡拉露出來的肩膀。
好像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是短暫的一兩秒鐘接觸。但是麥格裡手中拿著的儀器上麵,一行穩定的數據卻在這一秒鐘的時間裡完全清零了。
“真不知道為什麼你這樣的人會因為一個姓氏而得意。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還能擺出這樣一幅臉麵。”女孩歎了口氣,沒有去對周圍幾個人驚愕卻又恐懼的神情做出反應,“哥哥一直都是太善良了,為什麼你們這樣的人總想著去找他的麻煩。列車上的時候是這樣,舞會上的時候是這樣,還有身上與頭上的傷,還有勒出痕跡的鋼纜繩子、、、”
女孩笑,好像在回憶著什麼。但是空氣裡的氛圍明顯不是能讓人喜悅起來的。看著羅伊特一眼,然後冷漠的眼睛又將娜塔莉站在一旁的身影完全納入了瞳孔裡麵。房間裡是何時升起了這種寒冷,沒有人知道。這時隻有毫無起伏的語調的話語還飄蕩在房間裡,雨聲似乎也因為這份寒冷而隱匿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