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很高，擋住地下廣場上大探燈射出的燈光，投下來的陰影讓火車下很陰暗，也隻有那一排排滾輪可以閃爍著些微光芒。鋼鐵滾輪正在緩慢前進，巨大的傳動曲軸發出吱嘎的聲音，用眼睛看過去就感覺到凝聚在上麵的巨大張力。
空氣中有低沉的溫熱水汽飄蕩，那是從不遠處的巨大火車頭上噴湧下來，尚未完全融化在空中的蓬蓬蒸汽。彙聚在鐵軌上的火車全部都是帝國標準之上的重型列車。被擠在中間的火車，體型和載重能力更是遠超重列的水準。上麵已經用鋼纜繩子固定好的巨大集裝箱子橫亙在空氣中如同一堵高牆，加上火車本身的高度，在紮堆的火車中異常鮮明，不能越過。
卡西亞和琳娜現在的目標很明確，他們需要先攀上那輛正在開向出口隧道的火車，然後再考慮佛朗裡和茜拉的事情。若是能在火車上找到一個好機會，一槍打掉佛朗裡的腦袋，當然是目前最為理想的結果了。
在那裡或許還能碰到其他幾個尚且活著的軍部學校的學生，卡西亞相信能在第一次任務中活下來的人，多少都是有點手腕的。依耶塔在其中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依耶塔同葉捷琳一樣，都是軍部學校中此次隻植入一根抑製管的學生，實力和葉捷琳大概也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並且作為當初晚會上最吸引人的焦點之一，論心思程度和腦袋運用的聰明程度，想必肯定不會差。至少在一點上，卡西亞認為依耶塔肯定能和自己想到一塊去，那便是利用此次聖皇廳的人來製造對他們有利的混亂局麵。或許這一次襲擊的本身，就有她的功勞在裡麵。隻是可能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襲擊的規模會是這般浩大罷了。
卡西亞和琳娜從火車廂的連接處快速翻越過去，越過麵前鐵索般連接起來的阻礙。鑽進這裡麵的人不多，稀稀疏疏的幾個，火力不能組成有效的網絡，對他們的威脅著實不大。
“不像是帝國裡麵的人。”卡西亞在距離那輛巨大列車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地上有屍體趴在那裡，麵容朝下。後腦勺處有一道三厘米左右長的傷口，和現在很普及的幾種戰術刀的尺寸相符合。傷口向內擴展到了大腦裡麵，並且從後麵襲擊的人在拔刀的時候，也用手腕轉動了戰術刀幾圈，和將匕首刺進人的身體裡麵旋轉來增加對內臟的破壞程度一樣，大腦內的組織已經被完全破壞掉了。
屍體死得如同直直往黑暗海底沉下去的鐵塊，時間不久，但已經變成了硬邦邦的模樣。屍體一共三具，一樣的死法。卡西亞把趴著的他們翻過來，露出眼睛鼻子全部留出鮮血的臉。
皮膚很粗糙，每一塊都好像被刮胡刀長時間刮擦後留下的痕跡。皮膚顏色也微微偏向黑色，頭發上的色彩略有不同，在顏色跨度上，或許是因為不同的季節地域氣候吧，有不小的偏差在裡麵。其他方麵的差距，卡西亞並未看出來。隻有等到用手術刀將這些屍體完全逐一解剖出來檢查，並對比後，才能發現他們和帝國人的不同吧。
他們也穿著黑色的禮服，意外合身，即便已經死去了，但衣服的鬆緊程度，禮服與他們自身氣質的契合度也沒有一點違和的感覺。即便因為地域氣候的不同，但衣服如同禮服這樣的東西，卻是完美地適用於大部分人來。
“當然不是你們帝國中的人，這是我們火焰聯盟中的人。”琳娜一麵警戒著周圍，一麵看向地麵上翻轉過來的屍體給卡西亞說，“他們應該常年生活在大海邊上，因為極海漩渦那裡順著中央海流帶而來的熱風侵蝕，才造就了這種模樣的皮膚吧。若是居住的再遠離大海邊上一點點，那裡生活的人的皮膚應該是和你們沒有多少差彆的，至少是大致上的差彆。”
她走過去用腳輕輕動了動屍體，三具屍體都看了看被衣服藏得嚴嚴實實的一節脖子。現在的溫度確實不高，這樣嚴實的裝束在最近幾天的街道上已經很常見了。有一具屍體脖子那裡的皮膚也和臉上一樣，常年被毛刷子刷過的痕跡，汗毛也是異於常人，雜草般豐茂，且長。
“你知道他們這一次的交易對象是來自於哪裡的人嗎？”琳娜久久看著那節個性鮮明的脖子想，問卡西亞話。
“具體不知道，他們從那片灰色地域而來確是可以肯定的事情。”卡西亞站起來走到琳娜旁邊，望了一眼身旁還在緩慢開動的火車，給他們的時間還有一點餘量。
“發現了什麼問題？”他問，和琳娜一起盯著那節汗毛竄起如野草的脖子，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這具屍體的脖子特征與其他兩具的不一樣，卻是可以通過眼睛觀察出來的。
琳娜點點頭，轉身指向身後正在開進的火車，示意邊走邊說。
“剛才那人不是火焰聯盟中的，而應該是常年生活在遠海共同國中的人。”琳娜說，“可看過後相大陸上的全局地圖？簡略版，或者是縮減版本也行。”
在得到卡西亞肯定的回答後，琳娜繼續說道：“遠海共同國幾乎整個國家都在海岸線邊上，並且他們更加接近中央海流帶，其中有一塊相當大的國土麵積就直接受到中央海流帶的衝擊。熱風的威力不可抵擋，中心地點的程度在極限氣候籠罩的地域裡麵，也算是拔尖的地區了。雖然我們火焰聯盟也受到中央海流帶的影響，但比之遠海共同國來，程度上要輕很多。因為我們部落的位置離遠海共同國的邊疆不算遠，曾經我和那個國家為數不少的人打過交道，對他們的身體特征，特彆是脖子那一段異常發達的汗毛，印象極為深刻。”
“既然他們來自灰色地帶，那麼個體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域，應該是正常的事情才對。”卡西亞不明便琳娜現在的想法。
琳娜搖了搖頭：“我認為沒有那麼簡單。若不看脖子那裡的特征，我也分辨不出他們各自常年生活在哪裡。帝國礦源公司在你們帝國中是統治者階層的勢力，他們之間的交易，我想各自的籌碼都是不低。上麵的攻擊你也看到了，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鬨那麼簡單，轟炸得很徹底。救出妹妹茜拉後，我能直接離開這裡，鑽進一旁的連綿大山中，幾乎沒有可以找到我們的可能。你身在帝國中，牽扯進這件事情，我能離開，你卻不能。還是希望你小心一點，事情之間都有看不見的絲線牽連，沒有獨立出去的特殊存在，進展都是有痕跡可以去尋找的。我不想在以後來帝國的時候，沒有一個熟識的人來接待我。”
“謝謝，救出你妹妹後，我會好好去屢清楚其中的關係的。”卡西亞露出誠懇說。
他們潛到巨大火車的邊長，噴湧著四道蒸汽柱子的火車頭還沒有進入到黑洞洞的隧道裡麵。車頭後麵跟著數節長長的載客車廂，全是雙層結構，裡麵的布置不無豪華。柔軟的座椅和櫃子中裝滿的酒水已經體現出了這輛列車與其他重列的不一樣來。地麵上鋪著木屑，其中還有扭曲的彈殼。列車內的牆壁不再是冰冷的鋼鐵，而是安裝上了一片色彩柔和的木板。空氣中能聞到木頭的自然香氣，被子彈打出了數排孔洞的它們讓這種氣味很是濃鬱。
木質牆壁上不僅有連成排的彈孔，還有紛亂雕畫般的用冷兵器照成的劈砍痕跡。這些被劈砍出來的裂口很大，能看到藏在木板後麵的裸露蒸汽管道和鋼鐵貨箱板。
車廂內的燈光刺眼，亮得有點不自然。卡西亞打掉一盞燈具，找出了天花板後集中在硬質膠管中的一團線路。琳娜會意開槍，將線路完全打斷，燈光沒有時差地熄滅下去。昏暗從窗戶口瘋湧著擠進客車廂裡麵，隻有冷淡的微弱白光在為車廂中提供著可有可無的光源。
周圍嗡嗡的雜音隨著燈光一同消失不見了。卸貨平台那裡的炮火聲音也不再傳來，早在蒸汽工廠裡麵熟悉了鋼鐵的各種聲音的卡西亞，這時火車輪胎傳來的摩擦聲音仿佛也被他的耳朵自然而然地屏蔽在了外麵。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受，燈光消失，集中在眼睛處的注意力轉接到了耳朵那裡。周身的空間變得安靜，藏在列車地板下麵的齒輪摩擦音，也能被卡西亞清楚聽到。蒸汽在紅銅管道中急速流動的促音，也不再是不可聽聞。
前方可能隔著幾節車廂，那裡打鬥聲響的震動也同樣逃不出卡西亞耳膜的捕捉。
“在前麵，應該已經靠近車頭了。”卡西亞睜開眼睛，十字瞳孔亮起，裡麵鮮紅一片。
這時，他臉色很冷漠。望向了後麵，那裡有東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