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阿托環過來了，塞爾默偏過身子來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又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槍械上。那是一把輕機槍，雖然型號被定位在輕型範圍，但槍械本身的規格已經觸及到了重型的底線上。並且在經過了人為的精確改裝後，無論是在射速，還是在穩定性能上麵，都得到了長足的提升。
塞爾默正在對其進行例行的維護和檢查，以確保在戰鬥中不會出現致命性的故障。一旁還有數個半橢圓形的盤型彈夾，子彈也足足有一大袋子，火光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刺眼光芒，足以驗證他手中槍械真正開火時的巨大威力。塞爾默的體型剛好適應這種武器，持續射擊帶來的後座力對他的身體強度來說，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東西。需要考慮的隻有槍械本身的質量而已。至少在這把輕型機槍完全報廢前，塞爾默的身體不會因為射擊而出現不好的狀況。
他本來是想直接扛著便攜性好的重機槍去戰鬥的，但這個想法後來被葉捷琳和阿托環他們完全否定了。火力已經足夠猛烈，後續的考慮就是機動性和戰鬥時的敏捷程度。
早已經習慣了性格石頭一般的塞爾默，在話語漸漸脫離他的生活後，連同肢體語言和麵部表情，以及眼睛中的神態，好像也在悄悄地離他而去。阿托環不知道這樣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害。但對於他和葉捷琳，三者間的交流卻並沒有出現大問題。這種默契是多久形成的，阿托環怎麼也找不到那個時間節點。
或者說，是因為塞爾默本質上變得越來越簡單了，和他交流之間，對於語言這種複雜的東西，已經到了用不上的地步了。
水壺裡冒出大股大股的白色蒸汽，有輕微的氣鳴聲傳出，已經燒開了好一會兒。
阿托環給塞爾默打過招呼後，從火堆邊上撿起一個鋼杯子。滿身的肥肉和脂肪，並未對他彎腰的動作照成絲毫的影響。在塞爾默的眼睛裡，阿托環腰部那一圈膨脹出來的脂肪在這時好像成了一種輕飄飄的東西，在阿托環彎腰的時候，具有生命般地朝著周圍移動了過去，讓他的動作幾乎和正常人無異。
倒了大半杯白氣升騰的水，阿托環拿著杯子走向這火堆不遠處的一個大野營帳篷。上麵的拉鏈並未閉合上，有潔白的光從中漏出來，在地麵形成一道利劍般的白色影子。
裡麵有一張簡易的折疊式小桌子，葉捷琳坐在一邊，帶著那一副或許隻有形式作用的金絲眼鏡，拿著一本書正看得出神。書很厚，硬殼包裝，封麵上寫著《第二類生物二）》。
直到阿托環整個巨大的身體將帳篷的出口全部遮完了，葉捷琳這才將書放下，取下了眼睛，看向阿托環那邊。
“謝謝了。”葉捷琳呼出一口氣，整個硬繃著的身子泄氣般放鬆了下來。阿托環將杯子放下，桌麵上還擺著一疊厚厚的加密文件。
葉捷琳拿過杯子，稍微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阿托環這時坐下。他身下的椅子立刻發出“吱嘎子嘎”不堪重負的。
“早告訴你應該減減體重了。再這樣下去，等到手術階段往後增長，還不知道你得重成什麼樣子。”葉捷琳說道，眼睛看向頭頂上的燈一眼，而後看向阿托環的臉。
“以後的事情了，現在還不用擔心。”阿托環笑笑，不在自己的體重上做過多的解釋，葉捷琳也不在詢問了。
“過去那邊那麼久了，怎麼樣？”
“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談到正事，阿托環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敵人那邊已經確定撤退了，軍隊那裡趕過去的裝甲部隊全部撲空，緊急調派的飛空艇也沒有趕上。他們本想要追擊，但飛空艇的消耗過於巨大，距離已經超過了續航返回的距離。所以全部在途中撤離了回來，隻能看著剩餘的敵人全部離開。”
“敵人那邊的飛空艇的續航是怎麼解決的？戰線跨度很大，現在這個時期，沒有補給的情況下，我們兩者間的航行距離應該差不了多少。”葉捷琳對此一直保持著疑惑，飛空艇巨大的噸位即給予了它超越常規的適應能力，可以在很多種惡劣的天氣下航行，不出現任何意外。在帝國前期，隻擁有螺旋槳飛機的那個時代，一切空中戰力都是密切和天氣掛鉤的。雖然後來出現了銅管飛機，可以硬抗大多數不利氣候了，但適用性依舊被後來的飛空艇逐漸代替。
飛空艇巨大的噸位，也就意味著常人不可想象的消耗。在後相大陸上，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也一直未曾找到能從根源上解決的有效辦法。
“還不清楚，或許遠海共同國那邊已經在技術上重新獲得了突破？它背後也有媲美阿瓦隆的科研機構，未嘗沒有這種可能。”阿托環猜測，“但我更願意相信他們在戰線的某個地點設立了臨濟補給站。那種靠著炮彈般投射的一次性補給設備，作為敵國的大學校，有國家勢力在背後支持，想一想，這點消耗也不算什麼花錢的手段。”
“或許、、、”葉捷琳模糊吐出這個詞，“我們回去軍部學校的時間是多久？”
“那邊暫時沒有說，他們有些擔心這是敵人的陰謀，是假裝撤離的假象。所以我們還要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才行。”阿托環想了想，這才回答道，“但是也剛好符合我們的情況。來到這裡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在那邊，我和家族裡的人通過話了。他們說，我呆在這裡的時間，最少也要滿一個月。無論做什麼，即便是每天做基地的維護，也得將時間湊滿。態度很強硬，也沒有說明理由，隻是讓我記著，並且去執行便可。”
葉捷琳這時點點頭，她好像知道更多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要給我們升職。回去過後，按照在這裡的表現，以及具體的戰績，我們的軍銜階位大概能從二級準尉上升到中尉。”
“我原本以為隻是少尉。”阿托環有些驚喜，“聽說帝方裡麵，中尉的待遇還不錯。”
“那是對我們這類人而言，是有前提的。你自己手下也有數量很多的私人工廠和作坊，軍部的那點補助完全比不上，想想就行了。”葉捷琳說，“而且其中還有我們自身家族的幫助，不然我們最多隻能到少尉的級彆。帝方在軍銜方麵的授予和管理，在某種程度上還算得很嚴肅。塞爾默那邊可能就隻能是少尉軍銜了，但他本人可能也並不在乎這件事情。”
“那我們是否、、、、”
“行不通的事情，家族那邊的眼睛裡隻有我們。在自己尚未成長起來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力量和權力去要求家族裡的那些人為我們做額外的事情。一係列的資源發放和培養，就已經是我們現在可以拿到的全部了。雖然在軍銜上的事對他們來講，隻是順口提一下，需多花費不到幾秒的時間，在名單上麵再添加一個塞爾默?本多克的名字就行。但即便這樣，他們也不會做。”葉捷琳對這套流程看得很透徹，“也不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以後總有機會。”
“卡西亞那邊呢？有消息嗎？”葉捷琳這時問道，“還在家裡休假？”
“完全查不出一點消息，隻知道沒有在學校裡。離開學校後，好像就完全從信息網絡中消失了。”
“回去剛好可以給他展示一下我們在戰線這裡鍛煉出的成果。”葉捷琳不在意，有些小得意。
“還有，另外一處戰線上，依耶塔前天就乘坐運輸用飛空艇返回馬諾馬了。”阿托環突然想到此事，提了出來。
“可能也是提前想到了敵人會撤退吧。”葉捷琳自己也摸不透依耶塔在完成第二次任務後，為什麼變化會如此之大。學校的考試也是，這一次的戰線招募也是。按照正常的走向，在應該集聚實力的時候，做事風格不應該那樣張揚。對於他們的實際水準到底如何，現在這個階段上，上麵的人都很清楚。
“不用管那邊，我們和她之間，是敵人，還是盟友，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是清清楚楚的事情。”
、、、、、、
“從來沒有想過墓地會是這樣一片充滿生機的模樣。大雪也未能斷絕這些常青植物的生命，希爾家族好像對這裡異常有心。”
馬諾馬的冬天從來沒有溫暖可言，周圍都積滿了白雪，唯有這片緩坡上的墓地還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綠色。一塊塊墓碑上壓著十來厘米厚的雪，好像是對長眠於此的人的遮掩。死去的人也會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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