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解臣進屋換衣服、吃飯,王美蘭、金小梅在院子裡給野豬扒皮、剃肉,趙有財、李大勇、李寶玉三人去上班,李如海挎著空書包去上學。
連幫老齊大嬸家乾了兩天活,李如海今天準備去學校看一看。
走著、走著,李如海就經過了張占山家。
此時,張占山已入土為安,來送他最後昨晚進一程的人,大多又回到張占山家裡來吃席。
這就是張占山和江華的不同,江華一個退休多年的老頭子,來參加他葬禮的,除了奔趙軍親朋好友以外,基本上就是永安屯的屯裡屯親。這些賓客,什麼時候吃席都行。
可張占山剛病退不久,這麼多年在林場工作,人情往來積攢了不少。那些張占山給隨過禮金的同事,今天差不多都來了。
這一方麵是民風淳樸,還有一方麵是張占山的女婿董誌明還在林場上班,如果欠張家的禮不還,以後和董誌明見麵會很尷尬。
要是再讓董誌明四處講究,那名聲可就壞了。
所以今天一早,就有大車從永勝、永利、永福三個屯子過來,來參加張占山的葬禮。
這些外屯來人,晚上不可能再特意來吃席,所以董誌明就做主早晨開席。並且在昨天去林場發喪,還把這個情況和林場的領導說了。
於是,林場領導特意下達通知,今天整個永安林場都晚一小時小班。而且,四個屯子到林場通勤的小火車,也都晚一個小時才到。
如此一來,不耽誤這些職工吃席,也方便他們搭小火車上班。
如此人性化的管理,讓張占山家擺了二十來桌。
這些人聚在一起,雖然會注意一些,不會開懷大笑,但也少不了東拉西扯地嘮嗑。
看著院裡院外的,一百大幾十號人,慢慢從張家門口經過的李如海,又退著走了回來。
而最先發現他的,是過來幫忙的顧洋。
顧洋白了李如海一眼,心裡還記著這孩子滿屯子傳他尿褲子的糗事呢。
李如海嘿嘿一笑,道:「顧洋哥,我哥和我大哥,擱山裡打著東北豹了!」
當說到東北豹三個字的時候,李如海故意抬高了嗓門,驚得周圍人紛紛向他望來。
顧洋心知這孩子要搞事情,忙道:「如海呀,你趕緊上學去吧。」
說著,顧洋湊到李如海耳旁,小聲說:「人家今天辦事,你也不能在這兒講故事呀。」
「咋不能?」李如海拿胳膊肘撞了顧洋一下,道:「我聽我爸說,以前王財主家紅白喜事,還都得花錢雇人說堂會呢。」
「你還要說堂會?」顧洋聞言,有些發懵,如果沒記錯的話,前天下午張來發還掄著大板鍬,滿屯子地追著李如海打呢。
「如海呀!」
突然,不遠處有人叫李如海。
李如海抬頭一看,笑著照顧道:「老齊大叔!」
這男人,正是老齊大嬸的男人齊大海,在林場車間工作。
齊大海衝李如海一招手,把他叫到麵前問道:「咋的?你哥和趙軍打著土豹子了?」
土豹子、東北豹、遠東豹、金錢豹,說的都是一種動物,但各人對其叫法各有不同。
李如海點了下頭,雙手比劃道:「我哥他們,把那豹子給卸巴了!」
「啊?」和齊大海同桌吃飯的人,聽李如海這話,不由得大吃一驚道:「那玩意卸它乾啥呀?那不禍害人麼?」
誰都知道豹子皮值錢,而且凡是能賣錢的皮子,就不能亂卸,要不然皮就不值錢了。
李如海聞言一笑,道:「這說起來,話可就長了。」
眾人一聽,不禁心
生好奇,紛紛向李如海詢問。
李如海也不管上學不上學了,就在張占山家院外,給這幫人講起了故事。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狗幫撕豹的具體過程。
可這孩子會編,還屬於人來瘋,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李如海激動地小臉微微脹紅,頓時文思泉湧,張嘴滔滔不絕。
張占山家院裡,房門前。
張來發看著院門外人群中的李如海,不禁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來發呀!」這時,屋裡走出張占山的女婿董誌明。
「姐夫。」張來發轉頭,隻見董誌明身旁還有一人。
這人,張來發認識,是永安林場的食堂主任張國慶,也就是張占山病倒前的老上司。
以前過節的時候,張占山帶張來發去食堂吃喝,遇見過這張國慶,張國慶還給過張來發糖呢。
「張主任!」董誌明對張國慶道:「你今天也看見了,這家現在過不下去了,你以前跟我老丈人處的都不錯,現在你得幫幫這個家呀。」
張國慶聞言,緊皺眉頭,砸吧下嘴道:「誌明啊,我跟你老丈人這麼多年了,要有我能幫忙的,我能看著不管麼?」
張國慶這話,跟沒說一樣。而且,聽他這話的意思,他沒什麼能幫張家的了。
不過人家這麼說,也沒毛病。確實是沒什麼能幫的,總不能給老張家捐款吧?
董誌明聽出了張國慶的言外之意,他可知道人在人情在的道理,彆看今天來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和張家最後一次走動了。
現在的董誌明,迫切地想要給老張家找條出路,要不然這一家子以後少不了拖累他。
雖然張來寶殘了,但董誌明愣是把主意打到張來發頭上了。
「張主任。」董誌明一把拽過張來發,卻對張國慶說:「我老丈人走了,來寶現在還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好。這家裡現在沒有頂梁柱了,林場給那點錢,也維持不了多久啊。要不你看看,給這孩子招你們食堂去,擱二食堂洗個菜啥的呢?」
這就是董誌明的打算,張來發雖然年紀小,但留在二食堂當個學徒,幫著洗洗菜、打打下手還是沒問題的。
如此一來,不但能掙錢補貼家用,還能學手藝。
張國慶一聽董誌明打的是這主意,不禁有些犯難。但聽身後傳來徐美華的聲音,道:「張主任啊,我家老張活著的時候,總跟我們念叨你。說你跟他關係鐵,一筆也寫不出倆張字,咱們屬於一家子呀。」
徐美華說著,竟然哭了起來。她今天是特意回來送張占山最後一程的,而張來寶此時還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呢。
對於張來寶的病情,徐美華也聽大夫說了,這孩子廢了。不但娶妻生子不成,怕是以後乾重體力活都不中了。
這讓徐美華很憂慮,所以同意了女婿的意見,想讓張來發早點進林場工作。
張國慶看了張來發一眼,見這孩子眼圈紅紅地看著自己,張國慶心裡一軟,歎口氣道:「這個事......我說的,不一定算呐。」
聽話得聽音兒,張國慶如此一說,董誌明立馬遞話道:「張主任,你是食堂主任,這點小事兒,就你一句話呀。」
這話不假,招個小學徒,張國慶還是能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