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援民和薑偉豐很快就下到溝塘子底,二人找地方坐下抽煙、嘮嗑,張援民表麵上不動聲色,可插在兜裡的左手,一直在數手指節。
人這一根手指,除拇指以外,其餘四根手指都可分成三節。長著指甲那一節為末節,中間那節為中
節,貼近手掌那節為近節。
張援民使大拇指數其他四根手指的節,數一遍正好是十二節,五遍則是六十節。張援民掌握好節奏以後,數了六十節就是六十秒,也就是正正好好的一分鐘。
張援民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薑偉豐嘮著嗑,手上卻不斷數著時間。等數到十分鐘後他對薑偉豐道:「薑哥,得有二十分鐘了吧?」
「沒有。」薑偉豐一皺眉頭,他沒有表,他也隻能估個大概,道:「也就十了分鐘吧。」
「啊。」張援民微微點頭,然後繼續數著時間,等數過十五分鐘時,張援民再問薑偉豐說:「薑哥,這回得有二十分鐘了吧?」
「嗯!」薑偉豐努著嘴,點了點頭道:「這回得有了。」
張援民淡淡一笑,等數完第二十分鐘時,他又問道:「薑哥,得有半拉點兒了吧?「沒有吧······」薑偉豐有些叫不準了,緊皺著眉頭道:「但也差不哪兒去。」
張援民臉上笑容更燦爛了,等數到二十五分鐘時,他起身使右手一扶挎在左肩上的槍,對薑偉豐說:「薑哥,咱得走了吧?」
「啊?」薑偉豐一怔,身體隨著起來,但嘴上卻說:「兄弟,沒到點兒呢吧?」張援民眉頭一皺,驚訝地道:「沒到麼?差不多了吧?」
「再等一會兒吧,兄弟。」薑偉豐一把拽住張援民,說:「多等一會兒,不怕晚,但早了不中啊。」
「那行吧······」張援民這回也不坐下了,就背靠一棵小樹,跟薑偉豐胡亂地嘮著家常,同時手上慢慢數著時間。
等數到大概三十分鐘時,張援民招呼薑偉豐道:「薑哥,這回咱趕緊走吧,等時間太長了也不行啊?」
「走吧。」薑偉豐抬手往上一撩,與張援民並肩上了崗子。
昨天趙軍趕仗時是有意想露一手,才故意往麅子跟前摸。而今天的張援民和薑偉豐,純是為了趕仗。
於是,他倆一路走一路嚷。
這時,駝腰子處真有那麼一幫野豬。連大帶小一共四頭豬,聽底下有動靜一吵吵,還沒起窩的老母豬猛地一抬頭,豬嘴朝天「吼吼」兩聲,在它身旁緊貼著它的三頭黃毛子幾乎同時起身。
母野豬隨即也站起身來,帶著小豬撒腿就往上頭跑。
黃貴家這邊的山,山勢較陡,上頭野豬一跑,張援民、薑偉豐在「豬往上頭跑了!豬往上頭跑啦!」
薑偉豐喊完,張援民接著喊。他倆這一喊,野豬更撒歡兒地跑。
而此時,趙軍和陳學義從側麵往過繞,離他們事先約定的仗口還有二三百米。
突然,山風將張援民、薑偉豐的聲音帶至二人耳畔,趙軍最先反應過來,衝陳學義喊道:「壞啦!要冒仗啊!」
「啊!」陳學義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當即吼道:「這特麼才幾點啊,他們就趕仗!」
「啪!」陳學義話音剛落,肩膀頭子上就挨了趙軍一巴掌。
這一巴掌,拍得陳學義一愣,然後就聽趙軍手臂猛地往上一撩,大聲吼道:「彆管那個啦!咱趕緊往上去呀!」
說完,趙軍摘槍就往上頭跑,而那陳學義猛然反應過來,道了聲「可不咋的」,然後追著趙軍就跑。
當趙軍跑到離仗口隻差三十來米的地方,就看著兩隻小黃毛子並排地衝上了崗尖子。趙軍斜眼一瞅,又一頭小黃毛子和一頭母野豬從下頭上來,小黃毛子在前,母野豬在後。
趙軍定睛看了一秒,緊接著端槍上臉,槍口往母野豬身前一挪,留好了提前量的同時,趙軍又特意把槍口往下壓了一塊。
「嘭!」一聲槍響!
當在槍星中看到那母野豬一個跟蹌時,趙軍迅速挪開摳扳機的手指,任由那母野豬穩定身形後,繼續往上跑。
而這時,哪怕母野豬速度減慢,趙軍有機會也沒去補第二槍!
這時,陳學義趕到了趙軍身邊,他看著趙軍一槍打折了母野豬一條前腿,他忙穩定身形、端槍上臉,可這時卻發現野豬已經過崗下坡了!
陳學義忙一挪槍口,去追蹤野豬身影時,卻發現這邊有樹條擋著,他看不分明。陳學義多少明白點兒,他隻知道野豬一旦被驚起來,不跑到下午四五點鐘放食,是不會站腳的。
想他們從家出來三個多小時,翻山越嶺的,結果功虧一簣,陳學義撂下槍就衝趙軍吼道:「你特麼咋打的槍啊?」
「啪!」
陳學義肩膀頭上又挨了趙軍一巴掌,陳學義剛要發火,就聽趙軍對他噴道:「你叫喚啥呀?趕緊攆呐!那野豬前腿讓我打折了,下坡跑不多遠!」
陳學義一個激靈,頓時反應過來。對呀,上山兔子下山狗!
這野豬一條前腿折了,不就跟那兔子一樣麼?它山上還行,可下山的時候,腿腳就不中用了。
於是乎,陳學義一手拎槍,一手往上一甩,衝趙軍喝道:「攆它!」
趙軍也是配合,他也一手拎槍,一手往上一甩,應和著喊道:「攆它!」
趙軍話音剛落,陳學義撒腿就往上衝,趙軍落後於他。二人跑到崗頭子時,隻見鮮血點子打在雪地上,陳學義順著血點子就往下跑,喊哩出溜就下去了。
趙軍慢了幾步,轉眼之間陳學義的身影就模糊了。趙軍扶樹站住,抻脖往下瞅了兩眼,小聲嘀咕道:「加油啊,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