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寶玉將小棕熊按在樹上捆綁的時候,孫富貴已經搭上了從旁邊小崗岔上下來的爬犁。
要不然以李寶玉的腳力,不出半個小時,必能攆上那孫富貴。
李寶玉背著小棕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進到屯子裡不著急回家,而是繞路直奔王富家的小賣店。
路上碰到老齊大嬸,遠遠看到李寶玉背著個毛乎乎的東西,當即喊道“寶玉呀,你上山打著啥啦?能不能給我整塊肉啊。”
“大嬸子,這可不能啊!”李寶玉大聲回答。
你說不能就不能唄,這小子卻兩步躥到吳冬霞麵前,將身一側道“你看這啥?”
隨著李寶玉一側身,一個小熊腦袋向吳冬霞臉上撞來,驚得吳冬霞後退一步。
“哎媽呀!”吳冬霞驚叫一聲,驚魂未定地指著李寶玉,道“寶玉,這是小黑瞎子!”
“錯!”李寶玉笑著糾正,道“這是小熊霸!”
“啊?”吳冬霞一怔,驚訝地看著李寶玉,問道“寶玉,這你抓的?”
“啊!”李寶玉咧著大嘴,笑嗬地應了一聲,道“是我抓的!我今天上山回來,一走一過……”
說到這裡,李寶玉頓了頓,道“就聽山風呼嘯,隨著那山風,一陣嗚咽聲……”
李寶玉正要對自己抓熊的事大吹特吹時,就聽一個聲音傳來“老齊大嫂、寶玉,你們乾啥呢?哎呀,寶玉,你整的啥呀?”
未見其人,光聽聲音,李寶玉就知道是誰,並且心生退意。
來人是王大龍的情婦,孫大下巴的遺孀薑曉蘭。
這樣的俏寡婦,李寶玉可不敢沾,簡單寒暄兩句後,他便扛著小棕熊跑回了趙家。
趙軍家這一年,沒少養野生動物,但隨著麅子、鬆鼠被賣、被宰。如今趙李兩家,就隻剩下豺、黑熊、猞猁這三種猛獸了。
到今天為止,小黑熊到家兩個月,小猞猁到家三個月,豺到家的時間甚至更久。
如今,趙軍狗幫已經熟悉了它們的氣味。尤其是小黑熊和小猞猁,每天一幫人擺弄它倆,它倆身上都帶著人的氣味,即便湊到狗跟前,狗也不會輕易咬它們。
可今天李寶玉背回這隻小棕熊,渾身上下都是野獸的氣味。
他從東邊過來,還沒到趙家萬朵臘梅開的籬笆帳,趙李兩家的狗就炸鍋了。
狗這麼叫,王強連忙從屋裡出來,一看李寶玉背回來一個二十多斤的小棕熊,王強也是嚇了一跳。
王強有經驗,他也懂棕熊、黑熊都是進入臘月才生產,這小棕熊這麼大了,一看就是早產兒。
同樣是早產兒,趙軍家的小黑熊沒睜眼睛就和人在一起,睜眼睛就看到一屋子人,所以它不怕人。
再加上天天這個抱、那個揉的,給小黑熊血脈中殘存的野性給整沒了。
可這小棕熊不一樣,它沒見過人,它見誰都害怕。彆看它小,野性十足。
沒有辦法,隻能再到屯部借個大籠子,將其裝在籠子裡。然後送到張家彆院,點著屋裡的火炕,防止小棕熊凍死。
至於吃喝,則專門擠羊奶喂它。
王強和李寶玉安頓完小棕熊,都已經五點多了。李寶玉進屋,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地往嘴裡灌水。
這時,李如海回來了。這孩子今天休息,滿屯子地給趙家商會跑業務去了。
“哎呀!”進屋摘下旱獺帽的李如海,側身往炕上一坐,伸手去奪李寶玉手中的茶缸子。
李寶玉將茶缸往回一拽,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瞬間露出一抹笑容,並將茶缸子遞到李如海麵前。
李如海瞄了他哥一眼,拿過茶缸子喝了口水,然後對李寶玉說“哥,聽說你抓住小熊霸啦?”
“嘿呀!”李寶玉眉毛一挑,問道“你咋知道呢?”
“嗬!”李如海手捧茶缸,得意一笑,道“這屯子有啥風吹草動,能逃過我的耳目?”
一旁的王強,笑嗬嗬地看著這哥倆鬥嘴,就見李寶玉故作驚訝地問李如海,道“如海,那你聽著屯子人送我那外號了嗎?”
“外號?”李如海看著李寶玉,反問道“你不有外號了嗎?”
“我特麼……”李寶玉雙拳一握,嚇得李如海緊忙改口,道“啥外號啊,哥?”
“咳!”李寶玉清下嗓子,道“他們說我身高力大,又有擒熊之能,故而人送外號‘擒熊金剛’李寶玉。”
西屋就他們仨,李寶玉話音落下,卻是沒人接茬,一時好是尷尬。
但見李寶玉眼神越來越不善,李如海忙道“哎呦,我哥太nb了,你等下禮拜我上班,我高低給你宣傳、宣傳。”
李寶玉聞言一笑,卻見李如海一手端著茶缸,一手大拇指指肚在食指、中指的指肚上連搓。
這是要錢的手勢。
“你這小子……”李寶玉剛要批判李如海兩句,就見李如海笑道“哥,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
“我特麼不用你了!”李寶玉斷然拒絕了李如海的索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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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王美蘭從外屋地進來。
一看王美蘭,李如海連忙起身,隨手將茶缸放在炕桌上,然後從兜裡掏出個小本,雙手呈送到王美蘭麵前,道“大娘,今天收獲頗豐啊。”
“我看看。”王美蘭接過小本,打開一看。該說不說的,李如海雖然不懂正規的記錄格式,字寫的也不好看,但他記錄十分清楚、明了。
“如海。”王美蘭驚訝地看著李如海,問道“這沒有水分吧?”
“絕對沒有!”李如海小臉上滿是嚴肅地向王美蘭做主保證,然後指著本上記錄的人名和後麵的數字,道“大娘你看,這是屯西老閻三嬸兒的。”
王美蘭一看,那裡寫著黃葉子二十五張。
這時,李如海繼續說道“他們家現在就有二十五張黃葉子,今天老閻三叔他們爺倆又上山了,晚上擱山裡上窩棚找個宿兒,明天才能回來。”
“啊……”聽李如海這麼說,王美蘭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問道“如海,你寫這數都是保的唄?”
“嗯呐!”一看王美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如海重重一點頭,道“就是這麼回事兒,大娘,我尋思咋地呢?那東西收咱家來,咱們還得經管不說,它也壓錢呐。所以我跟他們訂的,是咱過小年之前,再挨家挨戶地收。”
這年頭和解放前還不一樣,解放前山民進城賣皮子,還順帶買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而今各個屯子都有小賣店,完全可以供給生活所需的必需品。山民們進城賣皮張、山貨純屬無奈之舉。
這年頭,尤其是冬天,進城不是溜達、不是享樂,而是遭罪。
王美蘭願意收皮張、山貨,而且價格還不低,這就免去了山民們往城裡跑,山民們都很樂意將東西賣給趙家商會。
王美蘭翻看著小本子,看著上麵歪歪扭扭的字,王美蘭越看越是驚訝,她問李如海道“如海,這都是你今天跑的?”
“正是!”李如海站直身板,道“昨天我跟車回來的晚,下午光宣傳……”
說到此處,李如海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便道“光宣傳我大哥上電視的事兒了!”
聽李如海這話,李寶玉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昨天晚上因為沒上電視還罵罵咧咧呢,這一會兒就變成宣傳趙軍了。
而王美蘭卻是很高興地拍了下李如海肩膀,笑道“如海,乾得好!”
昨天彆人都沒上電視,但她兒子上了,而且還露大臉了,王美蘭比誰都高興。
李如海咧嘴一笑,就聽王美蘭道“如海,明天的股東大會,你也列席參加!”
“啊?”李如海右手連續輕點自己胸口,一臉驚喜交加地問王美蘭,道“大娘,我也能參加?”
股東大會,肯定是股東參加。在王美蘭的帶動下,各家各戶都決定入股。
像李家,金小梅和李大勇會拿出五千塊錢來入股。這五千裡,並沒有李寶玉的錢,都是兩口子攢來的。
其中,一半為李大勇曆年工資,另外一半是前年年底,金小梅從李大勇棉襖、棉褲裡拆出來的。
比起這兩口子,李寶玉更有錢。但因結完婚就要分家單過,所以李寶玉留下了一些過日子的錢,然後將剩下的六千五百塊全投進了趙家商會。
這樣一來,李家五口人有三人都是趙家商會的股東,隻有李如海和李小巧不是。
李小巧也就罷了,那還是個孩子。李如海雖然也是個孩子,但他乾的都是大人乾的事,他也隻有在賣乖的時候才承認自己是個孩子。
怎奈囊中羞澀,兜裡那幾百塊錢,李如海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投資。
此刻聽王美蘭說,自己也能參加股東大會,李如海激動地都不行了。
這倒是說有多大榮譽,關鍵彆人都能參加,我參加不了,我就鬨心。
“你好好工作。”王美蘭將小本子還給李如海的同時,丟給他一根胡蘿卜,道“乾得好的話,大娘不會虧待了你。等分紅前兒,大娘擱我那股裡給你分點兒。”
“哎呦,大娘!”一聽有錢分,李如海更激動了,單手攥著小本,雙手向王美蘭抱拳道“知遇之恩呐!”
“什麼玩意?”王美蘭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聽到有個恩字,王美蘭知道這孩子大概意思,當即一笑道“你上著班,完了還得忙活咱商會的業務,大娘能虧待了你嗎?”
“大娘!”聽王美蘭這麼說,李如海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再次向王美蘭抱拳,道“如海並非一般的庸人。”
說這句話時,李如海掃了旁邊的李寶玉一眼。
李寶玉“……”
李寶玉剛起身,就聽李如海道“隻是一直沒有好的機會,今蒙大娘不棄,如海願棄此門衛,與大娘共圖大業!”
“啊?”他這半文半白的話,王美蘭沒聽懂,隻道“你大爺不行,你大爺那人不帶跟咱摻和的。”
王美蘭的話,聽得李如海一愣,聽得李寶玉嗬嗬直樂。
“大娘,他說的不是大爺,是大業。”李寶玉笑著一指李如海,對王美蘭說“他說他門衛不乾了,完了給你跑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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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扯淡!”王美蘭眉頭皺起,沒好氣地道“那能行嗎?那好好的班兒,咋能不要呢?”
這時,在外屋地一邊切菜,一邊聽熱鬨的金小梅,拿著菜刀就過來了。
“李如海,我告訴你啊!”金小梅指著李如海,喝道“你那工作都有編的,你要嘚瑟沒了,你看我不整死你!”
“媽!”李如海抬手向旁邊的李寶玉比劃一下,然後道“我也跟我哥似的,跟我大哥乾營林保衛去唄。”
“那哪還有名額了,孩子。”王美蘭扒拉李如海一下,道“你六叔那個名額,不都給你哥了嗎?”
“大娘,我有辦法。”李如海道“我聽說劉金勇手裡頭還有個名額,明天我找他去。”
“你找他能咋地?”金小梅問道“你找他,他憑啥把名額給你呀?”
對於李如海要換崗的事,金小梅沒有什麼太大意見。門衛也不是啥好活,不光掙得少,地位還低。
相比之下,營林保衛那崗位更好,但就是需要跑山呢。不過想想,趙軍他們也不能讓李如海去磕山牲口。
“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定叫那劉金勇將名額拱手奉上!”李如海如此說,但他心裡想的是,自己手裡還有幾百塊錢,就是買也把那名額買來。
聽李如海如此說,王美蘭看向金小梅,金小梅也看著王美蘭。
這時,王美蘭從兜裡掏出那小本,將其交在金小梅手中,道“弟妹,你看如海辦事真挺像樣兒。”
金小梅打開小本看了兩眼,然後對王美蘭說“嫂子,我是沒啥意見。但這孩子……也不能巡林子啥的,到時候……”
“唉呀!”王美蘭拉過金小梅的手,打斷金小梅的話,道“弟妹,你說這話不多餘嘛。你看那幾個人,不是他哥就是他舅,誰還能讓他往前衝啊?”
聽王美蘭的話,金小梅一笑,道“嫂子,那就讓他給咱跑業務去。”
“那必須的。”王美蘭、金小梅短短幾句話,就將李如海的事給定下來了。
李如海心中暗喜,他上班這三四個月,對林場的新鮮勁兒過了,感覺在場子裡也沒啥意思了。
而且他上一個班,得在林場待兩天,要是能花點錢換個工作,到時候穿梭在各個家屬區跑業務,那多有意思?
“大娘!”高興之餘,李如海習慣性地對王美蘭表忠心,道“如海願效犬馬之勞!”
“這孩子,不行說那話!”王美蘭衝李如海一甩手,道“又狗又馬的,那是乾啥呀?”
李如海一愣,李寶玉笑著對王美蘭說“大娘,他也就那麼一說。”
說著,李寶玉斜了李如海一眼,道“他跟我哥哥也這麼說過。”
“嗯?”王美蘭一怔,李如海還來不及解釋,就聽王強道“好像跟我姐夫也這麼說過。”
“你這小子!”聽了王強的話,李寶玉嘲笑李如海道“純純是三姓家奴嘛。”
“我不是!”三姓家奴這個詞的侮辱性很強,李如海氣呼呼地嚷了一句,他忽然想到一事,便理直氣壯地說“我大爺、我大娘,還有我大哥,他們仨不都一家的嘛?我怎麼就三姓家奴啦?”
“嗯?”李寶玉愣住了,這孩子的辯解無懈可擊呀!
……
與此同時,張援民家。
楊玉鳳、小鈴鐺,娘倆從外麵回來,就聽躺在炕上的張援民問道“那小熊瞎子咋樣啊?吃沒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