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臟都是偏的。
自然也就是偏心的。
梅超風隻見到了自己悲苦的命運,卻不見被她連累的那些師兄師弟,故此,是滿腹怨氣,卻又滿心慚愧。
不敢去見師兄與師弟。
更不敢去見師父師娘。
孤身一人,流浪在草原上,就像是一隻孤魂野鬼,卻又自持著“桃花島弟子”的身份,既自傲,又自卑。
循著氣味,循著聲音。
從山洞中掠出。
好似一隻大號的蝙蝠。
腥臭的氣味惹人不喜。
不過,她此生唯一的幸運,或許就是在此刻消費掉了,她並沒有愚蠢的選擇殺光自己感知中存在的一切生物,而是裹挾著烈烈狂風,在月色的照耀下,好似一隻女妖一般走到了篝火前,閉著眼睛,輕輕嗅了嗅空中的氣味,自顧自的走到一旁,蹲下身,碰了碰擺在盤中的殘羹剩飯,緊接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沒理會林朝辭與那匹黑馬。
似乎把林朝辭無視了。
或許,按梅超風的想法而言,她吃了人家的飯,不取人家的命,很公平,也很符合她做人的原則,可是,林朝辭卻顯然不是這麼認為的。
如今的梅超風,不是當年的梅若華。
長發再也不複當年柔順光滑的模樣。
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不少發絲都因沾染了粘稠的鮮血結成了黑紅色的硬塊,不少虱子在這些硬塊上繁殖生長,一眼望去令人作嘔。
臉上,不知何時沾染的鮮血,也早已風乾,點點乾涸的血痕,能看出梅超風已經在儘力擦拭了,可是,如眼角、唇下、兩側臉頰下方、凹陷的鎖骨處,還是結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身上的氣勢更是時而平靜,時而癲狂,依稀可見桃花島那輕靈的影子,卻多了幾分入魔後的混亂之感。
黑袍破損多處。
不少地方都有補丁。
隻是,有的補丁是好的。
還有些補丁是沒補上的。
缺口的占比,在衣角與背後居多。
正麵的衣衫比較完整,沒有走光。
隻是,顏色就有點分辨不出來了。
僅有的那點水,用來喝都怕不夠,洗衣服及洗頭發什麼的,想想就好,這可是沒有任何後勤保障,與江南水鄉截然相反的茫茫草原,氣候乾燥,像衣服什麼的,還能從死人衣服上扒下來,可是,哪怕是死人身上的衣服,也不可能太乾淨的。
草原上,來往行人太少。
梅超風已經有很久沒逮到活人了。
這套衣衫,穿了自然是很久很久。
不管是不是殘羹剩飯。
一頓狼吞虎咽後。
梅超風一臉滿足,盤膝坐在地上。
哪怕是身體健全的一流高手,也不可能看穿先天高手的偽裝,就更不用說失去視覺的一流高手了。
“把吃的都留下。”
“再留下一套衣衫。”
“你就可以滾蛋了。”
梅超風一點都不見外。
一手“反客為主”讓林朝辭嘖嘖稱奇。
“看你的年齡,也不太大。”
“我就叫你一聲大姐姐吧。”
林朝辭三言兩語間,就把稱呼確定了下來,把梅超風都聽愣了,沒搞懂是自己仁慈的態度讓這小子飄了,還是這小子不知道她是個一流高手,不過,林朝辭的話倒還在繼續:“那麼,這位大姐姐,請讓咱們就事論事的討論一下,伱提出的要求是否合理,好吧?”
梅超風頓時被氣笑了。
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笑過了,陌生卻又熟悉的臉部肌肉收縮感,令她的心頭百感交集。
按捺住想動手的念頭。
語氣冰冷,咄咄逼人:“小子,這可不是什麼要求,而是你的買命錢,你應該很慶幸我今日不想見血,不然,你的腦袋上已經多出五個血窟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