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車被搶走,天子倒沒生氣。
隻是北地王的話,卻是再次戳到了他的心窩子。
年後,他派了使者去北地,想讓晉陽回一趟長安,可晉陽不僅沒來長安,還讓侍者帶話,說除非將刺殺蕭羈的人送到北地,否則她不會踏入長安半步。
晉陽不會來長安,被蕭睢掛在嘴邊的小孫女,他的親外孫女,自然也不會來。
他倒也想過下旨,讓蕭羈把女兒送到長安,隻怕聖旨抵達北地之後,蕭羈還沒怎麼樣,晉陽便率先扛起了反旗。
唉!
天子心底重重歎息,麵上卻故作輕鬆,“不就一個小玩意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讓看,朕也不稀罕!”
北地王立即拱手作揖,高呼“陛下英明!”
天子麵色一僵。
他收回之前的話行不行?
察覺到他的心思,北地王立即後退半步,“陛下,您是天子,一言九鼎。”
天子“……”
所以朕就該吃啞巴虧嗎?
兩個老頭麵麵相覷,對峙片刻後,才到院中坐了下來。
天子似乎有很多話想說,皇家的事,朝堂的事,地方的事,他想起什麼就說什麼,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
北地王委婉的詢問天子是不是要回宮用膳,才說完就挨了一記冷眼,“怎麼,朕不能在這裡吃飯?你北地王府窮得連朕的一口飯食都供應不上了?”
“老臣不敢,隻是陛下萬金之軀……”
天子打斷北地王的話,“住嘴,朕今日就要在此用飯!”
北地王果然閉了嘴。
之後羹食端上桌,天子指著碗中軟嫩白皙的方塊問那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他也不開口。
在天子的淫威下,上菜的廚子才道“回陛下,此物名叫‘豆腐’,是小翁主戲耍時用豆類做出來的,滑嫩可口,非常美味。”
天子沉著臉舀了兩大塊豆腐放入了口中,吃完後酸唧唧道“平平淡淡,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話音才落,北地王便伸手搶過盛豆腐的碗,埋頭大快朵頤起來。
眨眼間,那一碗豆腐已經見了底。
天子在一旁目瞪口呆。
他忍不住怒道“蕭睢,敢跟朕搶豆腐,你是要造反嗎?”
北地王將最後一些豆腐湯都喝進了肚裡,還把碗都舔乾淨了,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後,他才道“陛下,造反這個罪名太重了,老臣可承受不起。”
天子看著那舔的能反光的碗,痛心疾首,“你承受不起,就敢當著朕的麵搶朕的食物!”
北地王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桌上的碗筷,對天子道“陛下,此處是老臣的府邸,做飯的人是老臣家的廚子,桌上擺放的是老臣的家當……”
不等他說完,天子便道“放肆,大膽!天下是朕的天下,長安是朕的長安,就連你這府邸,也是朕所賜!”
話音落下,整個院子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北地王深深地看了天子一眼,隨後起身離席,雙膝跪地,“陛下,臣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臣罪該萬死,還請陛下恕罪!”
天子神色微變,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話都沒說,冷哼一聲後離開了。
走到門口,他回頭時,北地王依舊跪在原地,連頭也沒抬。
過了許久,廚子再次上菜,一看院內情形,頓時臉色大變,他立即放下菜來到北地王跟前。
“王爺,您、陛下……”
“扶我起來。”
北地王戎馬一生,受過不知道多少傷,年齡大了,腿腳早已不如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