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和往常的鐘行相比,眼前的人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袖子和衣角上滿是汙泥一般的東西,還帶著一股十分難聞的腐臭氣息,狼狽的讓蕭去疾都險些認不出他。
“表兄。”
蕭去疾上前,喊了好幾聲,直到他抓住鐘行的手臂,鐘行才回神,隻是眼神有些恍惚,又帶著冰冷刺骨的恨意。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蕭去疾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震驚又難以置信地盯著鐘行衣服上還未乾涸的血跡,他終於意識到那些腐臭之味的來源了。
他沉聲道“你去了哪裡?這些是誰的血?晏兒吐血暈厥,和這事有關?”
鐘行本來有些昏沉,聽到錦晏的名字,他眼神倏地就變得淩厲起來,“你說什麼?小晏兒吐血暈厥了?”
蕭去疾有些奇怪,“你不知道?”
鐘行麵色肅穆,徑直往裡麵走去,又在院外被蕭去疾攔住,“表兄,你…先去換身衣服吧。”
一刻鐘後,兩人都回到了房中。
饒是跟著軍隊征戰過的鐘行,都沉吟了半晌後才開始說他的見聞,在他的描述裡麵,城外的慘狀,是比先前親衛與其他百姓所見還要慘烈一百倍的場景。
鐘行聲音沙啞哽咽,“他們不是叛軍,不是敵人,是大夏的子民,是無辜的百姓,是手無寸鐵的庶民,是衣不蔽體殘缺不全的可憐人……”
如今,這些人都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
——死人。
蕭去疾聽罷,久久都不能回神,“表兄,你說的,是那些欲投奔北地的人?”
早上入宮時,他還見到一個跛腳的匠人與有人道彆,說等他尋到活計,便使人送信,讓友人去投奔他。
那個匠人,是否也已成了那亂葬崗的一具屍體?
沉默。
長久的沉默過後,蕭去疾冷笑了下,“我原以為陛下特許晏兒在家修養,是已經不計較她收容流民的事了,原來陛下還有後招。”
陛下是想用這些無辜之人的性命敲打他們,若不及時收手,那麼就會有更多的人喪命。
現在死了一些乞丐流民匠人商販,之後死的就是王府故舊,是北地重臣,是蕭家人。
蕭去疾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他冷冷道“陛下錯了,肆意地打壓並不會讓百姓心中的怨氣消失,反而會助長這股怨恨,待到這打壓到了極致,百姓的怨恨也會變成滔天怒火,屆時被燒的可就是整個天下了!”
就在這時,錦晏醒了過來。
幾人連忙止住談話,紛紛來到床邊,錦晏臉上依舊看不到一絲血色,但好歹是醒了。
“二哥,給阿母寫信,就說我沒事。”
“表兄,派人去找阿父,我想要塞外的羊肉胡人的馬,請阿父為我多養一些。”
“小晏兒……”
鐘行覺得錦晏有些奇怪,想要打斷她,錦晏卻從枕下掏出了一些紙張。
她將紙張遞給鐘行,鐘行接過的瞬間,隱約看到了“馬鞍馬鐙火藥”之類的字樣。
錦晏聲音沙啞而脆弱,天真中透著冷酷果決,她說道“阿父又打了勝仗,朝中不會有任何嘉獎,我要送阿父一份大大的賀禮。”
一份足以改變天下格局讓全天下庶民都過上太平日子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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