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前腳才誅了幾大世家的九族,後腳這句反詩便傳遍了長安城,你說這詩的出現和世家豪貴沒有關係,誰信?
彆說本就生性多疑的天子了,就連最愚鈍的百姓,也不會信這種鬼話。
結果不言而喻,又是一批官員世家舉族被殺,財產儘數都充入了國庫當中,而充當劊子手的,便是近來新鮮出爐的廷尉大人李聰。
是夜。
形如惡煞的李聰帶著一身血腥氣回到了家中,卻見夫人魏氏一臉焦急地在廳堂轉來轉去,見到他平安歸來,魏氏才終於鬆了口氣。
魏氏上來便抓著他的手,前前後後一通打量,確定沒受傷才放下心。
“我聽聞宮裡今日又死了不少人。”
魏氏聲音微啞,透著對未知的不安與擔心,但李聰卻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好像對這些習以為常了一般,“今日早朝,陛下在殿中殺了兩位大人……”
他沒說完,魏氏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等回到了屋中,四下無人了,魏氏才問道:“陛下不是在跟著方術士修道嗎,怎麼還會親自殺人?”
李聰:“那兩位大人一個出自禦史府,另一位是因政績出眾被陛下特意從地方調來朝堂的文官,因勸諫陛下驅逐方士挽回民心惹怒了陛下,被陛下一劍刺死了。”
魏氏聽完,久久都沒有說話。
李聰也沒說什麼,他脫掉了沾著無數人鮮血的衣服,讓人送來熱水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後,才走到依舊在怔怔出神的魏氏身邊。
他輕輕握住魏氏的手,帶著薄繭的指腹輕撫著魏氏的手心,溫聲問她,“疏兒呢,身上傷勢可好些了?”
那日從北地王府傳話回來後,疏兒便被郎衛軍抓走帶進了宮裡,等他被送回來時,身上到處都是傷,早就已經不省人事了。
陛下懷疑北地王府“逆賊兄妹”的逃脫與他有關,故而先抓了他的兒子嚴刑審問,之後又以兒子威脅他們夫妻二人,想聽到他們說出小翁主他們的下落,承認與北地勾結的罪名。
陛下是對的。
他確實跟北地有勾結。
不單單是“勾結”,他這個殺人如麻的酷吏,更是主動請纓前往長安做內應的。
如小翁主言:“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大將軍便是他心目中英明的主君。
為自己的主君而死,為心中信仰大義而死,乃他所願也。
然,疏兒卻不能死。
為了保全疏兒,他不得不將那個人儘皆知的“秘密”再次宣告天下。
疏兒是魏氏嫁於他之前便懷上的,是晉國大將軍秦域的兒子,而秦域死於蕭睢之手,蕭睢更是憑借此戰成功封關內侯,整個蕭家都因此受益,魏氏與疏兒跟蕭家之間有著血海深仇,世人皆知他愛妻寵子,又如何會與妻、子的仇人勾結呢?
被抓那幾日他說了許多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些話說出來是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程度,可陛下卻信了他那些破綻百出的話,還升了他的官,讓他做了廷尉。
而他要做的,便是做陛下手中的刀,直到這把刀生鏽變鈍甚至是斷裂,徹底失去利用價值。
到那時,不必陛下下旨殺他,被他抄家滅族的那些士族豪貴的幸存者與眾多對他恨之入骨的世家大族便會如惡狼般撲上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敲碎他的骨頭,將他曾經所做的一切都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他,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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