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李聰等曾在北地擔任要職或與北地牽連甚廣的官員儘數被抓進了大牢,周進與其他一直彈劾北地王父子以及與北地涇渭分明的臣子則被留在了宮中。
儘管他們並不認可陳申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太子,可掌控了郎衛軍的“太子”的命令,他們卻不能不從。
識時務者為俊傑。
作為臣子,作為天子發瘋殺了諸多世家大臣後還活下來的臣子,在摸清楚新太子脾性之前,他們斷不會貿然行事,隻有這樣才能明哲保身,讓家族永存。
而周進,作為新太子的恩人,故人,自然而然被單獨留了下來。
在周進出列的瞬間,其餘大臣的視線瞬間就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眼神活脫脫好似在說他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一樣。
也有人眼帶豔羨。
太子的恩人啊。
在其餘皇子或死或廢或是廢物的情況下,若是不出意外,等太子順利登基為帝,那周進可就成了陛下的恩人了,到時周進還不得在朝中橫著走?
真是,這麼好的事情,當初怎麼就沒讓他們遇上呢?
在其他人被郎衛“請”出去後,太子便從上位走下來,親切地拉住了周進的手,言辭懇切地說道:“周禦史,孤方才所言,句句真切,當初若沒有周公,便不會有孤的今日。”
“殿下言重了……”
“周公可是不信孤?”
太子露出一臉難過的神色,“莫非周公也同那些心懷叵測的大人一樣,懷疑孤這個太子的真實性?”
周進淡淡道:“臣不敢,隻是陛下前幾日才同我說要我擇日進宮商議立儲之事,今日陛下急召我等入宮,我等未見陛下,卻見‘太子’,臣深受皇恩,實在不敢辜負陛下的信重!”
太子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他的眼神突然冷得像冰,審視的打量著周進那張謹慎沉穩毫無波瀾的臉,片刻後他卻又笑了一下。
那一下很輕,輕的讓人幾乎捕捉不到。
可周進浸淫官場多年,早已練就了一副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聽得出來太子那聲笑裡所藏的冰冷的嘲弄,那代表著不信,也代表著掌控。
他被看穿了嗎?
這個念頭在周進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不。
十二皇子心機是深沉了些,卻不見得比當今天子還深,連天子與朝中諸多與他不對付的人都沒發現他的真正立場,十二皇子這個才露出頭角的人又如何能發現?
周進麵色依舊不變,反而抬起頭,用那雙犀銳利的眸子看著太子,似乎要將對方看透一樣。
對視沒持續太久,太子便敗下陣來。
他假笑了一下,用一副無奈又無端寵溺的語氣說道:“罷了,周公對孤有恩,孤便開個先例,讓周公見見父皇好了。”
周進心下一頓。
這就答應了?
太子的心思,是不是變得太快了些?
很快,便有宮人過來給他領路,正在他要走的時候,身後又傳來太子的聲音,“父皇病重,孤頂著巨大的壓力讓周公見父皇,周公是明白人,出來之後,知道該怎麼說吧?”
周進自然知道,這是要讓他拉上賊船。
不論他今日能否真的見到陛下,太子說他“見”了,那便是真的見了,且他之後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打上太子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