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朕,為何不行禮?”
天子出聲後,當事人還沒怎麼樣,一旁的宮人都嚇壞了。
尤其是太監總管,更是頻頻給錦晏使眼色。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公主雖然從小沒有生活在皇宮,又是在那窮鄉僻壤的山林裡長大,但她的脾氣和傲氣,可是一點兒都不比錦瑟公主少。
這麼說其實也有不對的地方。
錦瑟公主身上並沒有傲氣,有的隻是刁鑽任性,自命不凡,不可一世。
而這位公主,舉手投足間所表露出來的閒適傲慢,才是真正的傲。
但你本質再傲,麵對天子,麵對父皇,也該低下頭不是?
哪有麵見天子還跟沒事人一樣四處張望觀察環境,絲毫不把天子當一回事的?
可惜總管提醒了半天,錦晏並沒發現他的眼色,反而反問天子,“我為何要行禮?”
天子:“朕是君是父,你……”
“為君為父?這兩點,敢問陛下可都做到了?”錦晏說。
宮人嘩啦啦跪了一地。
太監總管也嚇得膽顫起來。
錦瑟公主便是因為太過狂悖無知無法無天對陛下無力才惹得陛下勃然大怒,才被陛下廢掉的。
結果,走了一個錦瑟公主,又來了更狂妄的錦晏公主。
這宮裡,是一刻也不得消停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子並未像之前被錦瑟怒罵輕視時那樣動怒,甚至他身上連一絲動怒的氣息都沒有釋放出來。
反而心平氣和地說:“那你說,為君者如何,為父者又該如何?”
錦晏:“我說了這皇帝能讓我做嗎?”
天子頓住了。
一地瑟瑟發抖的宮人將身體伏地更低了,鼻子幾乎都貼到了地麵上。
錦晏:“為君者,當以民為貴,陛下何曾將天下百姓放在眼裡過?”
天子平靜地看著她,半晌後道:“朕派軍隊駐守邊疆,令他們誓死守衛疆土,打得蠻夷都不敢踏入曦國領土,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怎麼能說朕不曾將他們放在眼裡過?”
“哦。”
“……”
天子:“哦是什麼意思,你不服氣?”
錦晏:“自然。”
天子:“你難道見過比朕做的更好的人?”
錦晏笑了一下,“陛下也太高看自己了,縱觀曆史,比陛下能力出眾者比比皆是。”
“那有人是你認可的君嗎?”天子問。
錦晏:“自然。”
天子臉色微微一變,手抓著龍椅,聲音沉啞,“誰?”
錦晏:“後世之人。”
天子身子一動,慢慢向前傾斜,眼中劃過一抹厲色,“後世之人?”
錦晏:“自然,一個很偉大的人,一個開創了曆史先河,讓所有勞苦大眾都站起來當家作主的人。”
她伸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宮人,慢慢說道:“在那樣一個國度,沒有奴隸,也沒有宮女太監,所有人都是隻屬於自己的,不論什麼階層什麼出身,大家都可以讀書上學,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錦晏說得不多,但她停下時,殿內仿佛被抽成了真空一樣,察覺不到一絲聲音的存在。
而天子坐在龍椅上,久久都沒有出聲,隻是一張臉陰鷙沉重,極為可怖。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出聲打擾。
唯有錦晏,在等了片刻後問道:“陛下找我所謂何事?不會隻是想聽我說一個對這裡所有人而言都遙不可及的故事吧?”
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