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哭喪著臉,“舍得,舍得……”
這把剔骨刀正是守一先生賞他的,他就怕許舒盯上,一直催著許舒上路,沒想到還是沒逃過。
由是,他對許舒更加忌憚。
老崔當然不知道,許舒之所以盯上這把剔骨尖刀,隻因適才火鍋店巨爆,所有陳設都曾扭曲成虛影,隻有這把剔骨刀安然無恙。
老崔領著許舒出了火鍋店,徑直上到青石板橋,橋下清白河水流湍急。
許舒沿著橋邊行走,低頭朝河下看去,清白河麵陡然現出一個巨大的投影,映出許舒的身前罪孽,和鍋底顯露一般無二。
行到青石板橋中央,河中畫麵又推進到許舒趴在桌上睡覺的場景。
老崔分明記得,適才在火鍋店時,畫麵也是推進到這一步時,停止不動,緊接著火鍋店就炸開了。
老崔不信,換到這清白河中,許舒還能掀起風浪。
就在這時,河麵上忽起大風,浪花卷起,越演越烈。
“上仙收了神通吧,清白河一沸,我等都要灰飛煙滅。”
老崔急聲催促,已經嚇傻了。
許舒真擔心清白河劇變,毀了這靈籠,導致秦冰徹底迷失其中。
他挪開兩步,來到橋身中央行走。
他不映照河水,狂暴的清白河瞬間恢複了平寧。
出青石橋,西行十餘裡,見一大宅,四四方方,占地畝餘,兩邊桃花掩映,綠蔭連道,古意盎然。
大宅前,兩座雄壯石獅聳峙,正有絡繹不絕的訪客進出大門。
“已枯半樹風煙古,才放一花天地香。”
許舒盯著大門前的楹聯喃喃吟道,隻覺有些印象,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他固然有絕佳記憶,但除非施展超凡屬性,刻意記憶,也絕不能做到對過眼之物,皆不忘記。
“老崔,這位守一先生,你可知其生平?”
“大家都叫他守一先生,至於生平,守一先生不說,誰又敢問?黑風嶺的老楊曾自誇過和守一先生是本家,多半守一先生就姓楊。”
“楊守一!”
許舒凝神思索,忽地靈光一現,想起一段資料,“楊度楊守一,晉安三年武陵郡舉人,會試屢考不中,為趙安邦幕僚。
晉安十三年,趙安邦任北海水師副帥,擢楊守一為飛雲艦管帶。
晉安二十年,甲申海戰爆發,北海水師大敗,一力主戰、在海戰中身死的趙安邦擔了幾乎全部罪名。
晉安二十一年,楊度於承天門寫血書為趙安邦申冤,激怒朝廷,被奪官下獄,後死於獄中。
仔細算起來,已是一甲子前的事了。”
超凡以來,許舒看得最多的便是曆史,尤以周史看得最仔細。
憑著強悍的記憶力,楊度這在周史排不上號的人物,他也記得分明。
“等等,已枯半樹風煙古,才放一花天地香。
趙安邦號稱古香先生,莫非此句是趙安邦所出。”
許舒凝眸沉思,“必然是了,以楊度對趙安邦的尊崇,在自己的府邸,掛趙安邦的句子,再正常不過。”
不多時,他隨老崔進得院來。
寬闊的院子中,擺了十數張桌子,已漸坐滿。
許舒隨老崔落座,便有俏婢送上酒水,老崔舉杯豪飲,許舒端起杯嗅了嗅,竟是酒香,為怕旁人生疑,他也小口抿著。
古怪的是,入口滋味不錯,一股濃鬱的醬香味。
等不過半炷香,悠揚的絲竹聲起,一個身材頎長、氣度不凡的中年人緩步行入院中。
他寬袍緩帶,長發飄飄,才一入場,眾人皆起身行禮,口稱,“恭祝守一先生福壽安康,壽與天齊。”
楊守一輕輕擺手,含笑點頭。
忽地,一條蒼莽大漢拎著個巨大的麻包袋,行到守一先生前,唱個肥喏,“守一先生壽誕,小的無有所表,獻上菜花肥蟒一條,望先生笑納。”
說著,他解開麻包袋,一條大腿粗的蟒蛇遊了出來,東西遊蕩一圈,仿佛感知到什麼可怕的氣息,盤成一團,不敢再動,宛若一個肉堆。
楊守一笑道,“這麼粗壯的肥蟒,我也許久未見,小張有心了。”
說完,楊守一伸手輕輕一點,菜花蟒蛇頭頂破出個洞,一縷鮮血攝入他口中,他輕輕擺手,“食之。”
忽地,無數紅影從四麵八方襲來,瞬間,菜花肥蟒便隻剩一堆白骨。
緊接著,紅影飛散。
又有人獻上血食,楊守一還是隻取一縷天靈血,隨後血食便被無數紅影分食。
許舒心裡暗暗發涼,他原以為這裡的鬼物,隻有在座的這麼多。
現在看來,老崔這幾十人是上得了台麵,有資格鎮守一方的。
似紅影那樣的遊魂,天知道有多少?
最後一頭山豬被紅影分食後,楊守一含笑道,“諸位美意,我領受了,還禮。”
他話音方落,四名甲士抬著一物上前,到得近前,許舒才看清,是源力失控化作異魔的小賈。
小賈才登場,老崔等人全坐不住了,最先獻禮的蒼莽大漢,激動地吼嘯起來,“如此肥壯的血食,若非守一先生,我等豈能有機會享用。
值此靈關開啟之際,我等願為守一先生效死,衝出靈籠,掃蕩十方世界,助先生一統山河。”